這是在場衆人的共識。
“願洗耳恭聽。”馬裕藻身爲北大教授,自然希望财政拮據的北大能像燕大和清華一樣不爲錢發愁,讓學子們能安穩上課。
“據我所知,現在北大的難點有二。第一,校内教授和公職人員的工資發放不出;第二,校内基礎建築和科研建設十分差勁。”
葉洛伸出手指,句句誅心,打在了馬裕藻心坎裏。
歸根結柢,還是一個字,“錢”!
“是啊,前陣子去燕大食堂吃飯,同學們都驚呆了!唉,同樣是最高等學府,爲什麽我們北大就如此拮據呢。”馬珏用手撐着下巴歎息。
明年她就要從預科升入北大本校,一想到就讀環境,心拔涼拔涼。
“北大和燕大、清華的背景不同,後兩者有庚子學款的援助,還有諸多富貴校友鼎力支持,而且”葉洛笑着看她。
“而且什麽呀,葉先生~”馬珏被他看得俏臉微紅,低聲問道。
“女孩子家,少問這些不相幹的問題。”馬裕藻咳嗽幾聲,打斷了對話。
“哦,知道了,爹。”馬珏吃完飯,郁悶的跟着母親和妹妹一起跑去廚房收拾碗筷。
另一個原因,葉洛、馬裕藻和魯豫才三人心知肚明,但年紀尚小的馬珏、馬琰姐妹還接觸不到,馬裕藻也在考慮永遠不讓她們接觸這個。
學生運動後,北大教授李先生率先系統地接受、傳播并實踐馬克思主義,北大成爲國内研究與傳播馬克思主義的中心。
1920年8月,陳先生創建上海灘地下組織小組。
1920年10月,李先生創建北平地下組織小組。
地下組織第一次全國大會前,國内一共53名成員,其中有21名是北大的師生和校友。
就這層身份背景在,無論誰執政北平,都不敢讓北大正大光明的發展起來。
奉系軍閥攫取北平政權後,于1927年宣布取消北大,與其他八所國立大學合并爲京師大學校。
1928年,金陵國民政府先将其改爲中華大學,複改爲北平大學,又複改爲國立北平大學北大學院。
直到今年政壇相對穩定後,北大才宣布自行複校,金陵國民政府于8月6日也宣布恢複國立北大。
三人回顧了北大的艱辛曆程,無不心生感慨。
“二少爺所說的能解決北大财政問題的辦法是?”馬裕藻問。
葉洛笑着說:“很簡單,找商人們捐資設立助學基金,可解北大燃眉之急。”
“可北大的情況衆所周知,哪有商人願意出錢.”馬裕藻還以爲是什麽好辦法,一聽是爛大街的助學基金,頓感失望,但話才說到一半,便自行打住了。
葉洛用手指點着自己,笑而不語。
商人逐利,換在任何年代,任何國家,這點都不會發生改變。
因此沒商人願意捐資給北大,再正常不過。
但仔細一想,願意出錢的商人不就在眼前嗎?
魯豫才皺眉道:“北大教師等公職人員上千,以平均每人500大洋的工資來算,一月光工資支出便得五十萬大洋起步,再算上其他開銷,我估計少說也得八十萬大洋一月,還有基礎建築、科研經費.”
這天文數字一說出來,馬裕藻心中剛燃起的火焰頓時被撲滅。
每個月八十萬大洋起步!
再有錢的商人,也不會願意将錢财這麽浪費吧。
“八十萬大洋折合美元約十六萬,算他二十萬好了,一年就是二百四十萬美元,這數目确實不小”葉洛心算一陣,笑着說道,“但也不大。”
躲在廚房裏偷聽的馬珏聽到葉洛那句“但也不大”,感覺心尖微微顫動了下,渾身燥熱起來。
二百四十萬美元!
這也不算多嗎?
魯豫才和馬裕藻紛紛看向葉洛,有點疑惑和震撼。
他們知道這位上海灘二少爺很有錢,但具體多有錢,想象不出。
畢竟此時的民國,即便近幾年通貨膨脹,像馬裕藻這樣的中産家庭,家裏存款也不過幾萬大洋,那都已經擊敗全國90%以上的家庭了。
幾十萬,上百萬的大洋,也就那些租界洋人、買辦大亨和軍政高層能拿出來了。
上百萬美元.想都不敢想。
“當然啦,這錢肯定不可能我一個人出。”葉洛笑道,他是很有錢,但也不是冤大頭,“所以我想弄這麽一個助學基金,聯合一批志同道合的商人,一起解決北大的财政問題。”
“我好像明白了.以二少爺在商界的名氣和威望,若主動提出設立助學基金,必将有一大批商人願意跟風。”魯豫才恍然大悟。
他們都低估和忽略了葉洛在民國商界的赫赫威名。
美國行歸來後,葉洛隐隐有沖擊民國商界第一人的迹象,現在他帶頭做什麽生意,後面跟風的商人數不勝數。
這就是迷信權威的心态。
隻要葉洛提這麽一個頭,再自己往裏面砸點錢,不擔心沒人跟着他一起做。
問題就在,魯豫才想不通這助學基金能給葉洛帶來什麽。
他提出這個疑惑,葉洛卻笑道:“在美國,如今盛行一個詞彙,也是我早些年在上海灘提出的新概念——‘投資’,魯先生可看做這是我對北大的一次投資。”
投資即是生意,生意就有回報。
至于怎麽把這筆投資變現,那就是葉洛的事情了。
馬裕藻不懂這些東西,反正有人願意出錢解決北大财政問題,他就舉雙手雙腳支持。
助學基金事關重大,葉洛下午便留在馬裕藻家中和他們簡單說了自己的初步計劃。
兩人越聽越驚,本以爲葉洛是聽到這個問題,突然有了靈感,但現在看,好像他早就規劃了許久,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偷偷摸摸出來的馬珏也悄悄旁聽了許多,心中對這位又帥又多金的哥哥更添了幾分好感。
臨近晚飯,馬裕藻想留他繼續吃飯,葉洛卻揮手拒絕了。
他晚上和一群軍政界首腦約了飯,還要幫張漢卿分析會議内容,不能在此地繼續久留了。
馬裕藻和魯豫才倍感遺憾,隻得放他離開。
馬珏姐妹倆依依不舍的跟着父親送葉洛出門,尤其是那位可愛的北大校花,眼睛在他身上不斷打轉,眼看葉洛要上汽車,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忽然蹭蹭蹭跑過去,扒着窗口問:“葉先生,我我以後可不可以寫信向您請教一些金融經濟方面的問題呀?我、我想和您做筆友。”
這年代,通訊設備落後,很多家庭都用不起電話,男女間還處于紙短情長,靠寫信聯系的階段。
筆友,是這個時代特有的烙印。
原曆史,馬珏一直和年長自己一輪的魯豫才做着筆友,直到她結婚,魯豫才爲了避嫌而斷聯。
這輩子,沒想到蝴蝶翅膀一扇,筆友竟落到了自己頭上。
看了眼殷切盼盼的少女,葉洛點頭答應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