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葉洛護着白秀珠朝卧室走去,路過小阿俏房間時,兩人頗有默契的同時放慢了腳步。
開門前,白秀珠将手輕輕搭在門把手上,随後一臉認真的看他:“不管以後發生什麽,就算我幫不上你的忙,你也要把事情告訴我,别讓我蒙在鼓裏,還爲你擔驚受怕,好嗎?我幫不到伱,可可至少讓我和你一起感受那種.”
說到這裏,白秀珠眼角已經有淚珠滾落。
她很聰明,正因爲聰明,反而過得沒那麽舒服。
葉洛愣了下,随後輕輕歎息,将她攬進懷裏,用下巴抵住她的額頭,兩人溫存了許久,他才放開白秀珠,随後同樣一臉認真的看她:“我的秀珠原來已經長大了。好,我答應你。”
“嗯!”
兩人再度相擁。
民國十八年(1929年)4月15日。
幾天前,一艘載滿了葉氏投資旗下公司各種商品的海輪緩緩駛出十六鋪碼頭,船身印有大大的輪船招商局官方标志,船頭卻打着葉氏的旗幟。
這次的商品主要爲各類的維多利亞牌女性内衣,說是二少爺想要開拓香江和澳城這兩個市場,此時的香江還是一片荒地,大家都不懂葉洛爲什麽如此重視這塊區域。
至于澳城,那還好理解,畢竟是葡萄牙一直在經營殖民地,發展得還算不錯。
總之這種海外拓展市場的行爲在民國挺常見,并沒人覺得有何奇怪。
隻有極少數的人清楚,這艘輪船上載着一些本不能輕易離開上海灘的人。
此時一個約莫三十歲的青年穿着中山裝,行走在十六鋪碼頭,偶爾觀察着四周情況,在他身後還有幾名軍裝青年跟随,一看就不是很好惹的樣子。
碼頭上做活的工人呼啦啦來去,拿着喇叭招人的幫派成員喊得口幹舌燥,另一邊臨時搭建起來,用以維持秩序的亭子裏,幾名穿着海關處警員制服的年輕人正翹着二郎腿,悠哉打牌。
中山裝青年慢慢走向警戒亭,還沒靠近,就聽到那些海關處警員們的笑罵聲。
“好你個老三,偷偷藏了豹子在手裏,這是想把哥幾個的工資都赢幹淨是吧?”
“嘿嘿,福生哥,兵不厭詐。你心裏要是沒惦記我那幾十大洋的工資,你就不會上套!來來來,先給錢再繼續哈。”
面相粗犷的漢子呼啦一下把桌上的牌九推倒,聲音卻是與樣貌完全不符的尖細。
“原來國民政府出錢新弄的海關處,就是這麽工作的嗎?”中山裝青年不知何時走進了亭子,他冷眼掃視了一圈,放聲譏諷。
“媽了個巴子的,你是哪個單位的?我們海關處辦事,你也要管?”一個瘦小海關警員一拍牌桌,猛地站起,“怎麽,後面跟幾個當兵的就了不起了?你是團長還是旅長啊?”
“啧,我沒有軍銜。”青年笑了笑。
“沒軍銜還敢嚣張?我還以爲什麽首長跑來巡查了呢。”瘦小警員聲音愈發大。
“哎呀,算了算了,估計是稽查部門的朋友,大家都是一個體系裏工作的戰友,福生哥,算了吧。”粗犷漢子老三假意拉扯他,實際上是想火上澆油。
“嘿,稽查部怎麽了?一群對着總商會搖尾乞憐的傻帽兒罷了,就算是稽查部部長來這兒,看到我福生,也得給我盤起來!”福生得理不饒人,正好輸了錢心情不爽,手頭牌一撂,作勢就要去扯中山裝青年的衣領。
嘩啦啦——
背後幾名軍人竟然直接拔槍!
那幾名海關警員吓了一跳,慌張掏槍,卻一個個還沒來得及拔槍,就被頂住了腦袋。
“厲害啊,好大的官威,我看你制服,就是一個小小海關處的搜查隊小隊長,居然張口閉口就是稽查部部長也得服你,我看看把你送到陳瑞生門前,他服不服你。”
中山裝青年瞥了眼桌上的牌九,又看了看他們,臉上的不屑更濃了,
“全部拷上帶走!”
“是!”
對方先拔槍,而且一看就戰力極強,老三等人頓時服軟,不敢反抗,唯獨福生依舊嚣張模樣。
“兄弟,你到底什麽部門的,拿槍指着戰友,這到時候捅到軍事法庭,你可讨不到便宜啊。”福生被人按着朝前走,還在嘴硬,“還有,你提我們陳處長,說實話,哥們真不怎麽怕陳處長。”
“你到時候自己去問陳瑞生吧。”中山裝青年不再理會這個痞子,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十六鋪碼頭,巡視了一圈後,他發現一件事。
本來人員集中的碼頭幫,銷聲匿迹了。
雖說海關處将碼頭的職權慢慢收回了些,可譚四的碼頭幫畢竟在上海灘有近七年,隻要他還活着,碼頭幫就永遠不愁控制不了這些和搖錢樹無異的碼頭。
可今天過來,基本沒見到碼頭幫的人。
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我要去參加葉洛的慈善晚宴了,你們立即派人去查查譚四在上海灘的幾處落腳點還有馮少山家裏也别落下。”中山裝青年對身旁的一名軍人低聲說道。
“是。那這些人?”那名軍人一臉厭惡的看向幾名海關處警員。
“我會帶着一起去葉洛的慈善晚宴,反正陳瑞生也會去,既然這位福生隊長說不怕陳瑞生,那就讓他們見見面好了。”中山裝青年冷笑一聲。
福生還真不怕海關處處長陳瑞生。
爲什麽呢?
因爲他的大舅哥是上海灘總商會主席委員林康侯,而且聽他親姐說,大舅哥過段時間就會調往金陵,擔任财政部的常務次長,成爲宋子文的得力幹将!
在上海灘,大家都知道總商會是真正的天。
就像他剛才毫不掩飾的鄙視稽查部部長一樣。
稽查部的人就靠着總商會的錢活着,而且總商會那些大佬,一個個在上海灘和租界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别說三大主席委員,譬如普通委員虞洽卿,還是工部局華人董事,往市政廳一站,接待他的至少也得是白雄起這個級别!
新成立的海關處很厲害嗎?
确實厲害。
把譚四的碼頭幫壓得擡不起頭。
可處長陳瑞生,上任以來,往葉公館跑的次數比去市政廳辦公室還多。
爲什麽?
因爲總商會就是天!
而他的大舅哥是林康侯。
他還真就不怕陳瑞生!
聽說要去見陳瑞生,福生更加有恃無恐。
他聽中山裝青年幾人的對話,就知道這些全是“外地銀”,不足爲慮,大概率是從外調來的一些稽查員,年輕氣盛,真以爲拿着一把金陵那邊的尚方寶劍,就可以爲所欲爲!
他唯一發怵的是,這個青年竟然能去二少爺的慈善晚宴。
那個晚宴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