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八年(1928年)2月10日。
大年初一。
曾經的奉天省,就在春節的前幾天被改名爲ln省,而奉天府則改稱爲sy市。
大帥府内。
張漢卿陪着妻子于鳳至,紅顔知己趙一荻以及一群孩子在院子裏騎自行車玩。
不久前葉氏汽車公司出了新産品——葉氏永久牌28英寸平車,随後葉洛便讓人不遠千裏送了一打到奉天大帥府,給張漢卿和他的家裏人解悶。
看着女人孩子們玩得開心,張漢卿不由感慨道:“阿洛這生意頭腦真厲害啊,就幾天時間,連北方都在四處宣傳他這個最新産品,不少政府單位的職員呼籲我們訂購葉氏永久牌自行車,說這比電車方便,比汽車便宜,還不像人力車那樣過于壓迫底層民衆。”
“他啊,不管做什麽事情,都能辦的風風光光,滴水不漏。”于鳳至斜眼看趙一荻,意有所指。
葉洛和張漢卿那點小心思,她其實早就看穿。
趙一荻進不進門,于鳳至本來并不在意,她在乎的是一家之主、家庭女主人的威嚴和聲望,不過上個月葉洛借趙一荻之手救了張漢卿一命,也讓于鳳至看出來這個小妹是真的愛自己的丈夫。
再三思慮後,于鳳至決定對趙一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給張漢卿活路,也是給葉洛面子。
“我特别希望阿洛能離開南邊來我手下做事,他要敢來,我就敢給他類似宋子文的職位。自父帥過世,我們改旗易幟後,北方的局勢一直處于内憂外患狀态,很需要一個經天緯地的人才,可惜了。”
張漢卿皺眉道。
提及當前局勢,他臉上的笑容便漸漸消失了。
南邊初定,可一場虎頭蛇尾的編遣會議讓幾個大軍閥紙一般的情誼瞬間破裂。
此時,對北方虎視眈眈的日寇又讓張漢卿履行新五路條約。
所謂新五路條約,就是張大帥死前簽署的賣國合約。
該條約同意日寇在東北地區架設修築延海(延吉-海林)、洮索(洮南-索倫)、敦圖(敦化-圖們)、長大(長春-大赉)五條鐵路,并盡得鐵路沿線所有權益。
換句話說,這五條鐵路一通,日寇的勢力就可以如同蜘蛛網一樣鋪開,延伸到北方腹地,實現對三省的實際控制。
同時,這五條鐵路都是借款鐵路,名義上雖然是兩國合作開發,但國内方面要用錢必須從日寇的銀行貸款,還要支付18%的超高利息!
日寇在改旗易幟後更加迫切的想要獲取北方利益,天天換着法子找張漢卿的麻煩,讓他苦不堪言。
至于這個狗屁不通的合約,張漢卿懶得理會,推辭說父親一直将合約帶在身上,遇刺時被炸彈爆發的火焰焚毀了。
日寇有苦難言,因爲這合約屬于半秘密狀态,隻能靠簽署合約的張大帥來履行,張漢卿有權拒絕。
“阿洛前陣子說起過局勢,他認爲校長必定不會安分,要和其他人開戰,果不其然,如今南方的局勢正朝着他說的方向發展,校長和李宗仁、白崇禧的軍隊已經在鄂、皖邊界對峙了。”
張漢卿提及這個就無比氣憤,
“校長如此行徑,令人不齒啊。”
在他看來,日寇終究還是紙老虎,不敢輕易開啓戰事,必要時候,他得舉兵入關,平息南邊各個軍閥間的戰亂,不能讓禍事像此前的軍閥混戰般勞民傷财。
然而那場震驚中外的事變,究其原因便是他調兵入關去摻和校長他們的中原大戰,以至于北方北日寇大軍乘虛而入。
而那場中原大戰打得國力損失慘重,全國士兵死傷30餘萬,軍費不計其數,各地物價飛漲,導緻全面崩塌。
“看這樣子,阿洛也要動手開始做他心心念念的軍工業了,鶴如。”張漢卿揮手叫來了副官,“以大帥府名義向葉氏汽車公司購置200輛自行車,屆時分發給大帥府的各級工作人員。另外,再以我的私人名義給葉氏慈善基金會捐款5萬大洋,讓大公報将這些事情刊登出來。”
他已經将那幾個兵工廠收拾妥當,就等葉洛來接盤了。
此時的上海灘。
餘氏人力車行。
餘立奎看着聚集在車行内無所事事的車夫們,又是頭大又是無奈。
去年三月份,葉洛剛回來弄了個葉氏汽車公司,把人力車市場搶了小半,他被迫從人力車之王變成永興三大亨的走狗。
還被迫拉着葉洛和小阿俏逛了整個法租界。
現在好了,葉氏汽車公司推出那個什麽自行車,定價50大洋,直接幹碎了人力車生意。
起初餘立奎還不在意。
你自行車賣個50大洋,和我一趟幾個銅子的人力車有什麽關系?
然而事實是,這年頭真正窮苦的民衆享受不起任何交通工具,而在上海灘,願意坐人力車的基本都是中産和中産以上。
小老闆、中産洋行職員、老師教授、進步學生、世家子弟、有了錢的影星歌星、工作穩定的政府單位職員以及做下九流生意的群體。
這些人,全部成了自行車的忠實客戶。
甚至那些靠賣肉賣唱爲生的舞女,都排着隊去照相館和自行車合影,以此爲榮!
到了今天,餘立奎才意識到葉洛是在摧毀整個人力車行生意!
今天他拿了份報紙,發現上面不僅在大肆報道自行車,還隐約提及人力車是舊時代的糟粕,如今金陵國民政府提倡去舊迎新,這種糟粕就該被革除!
這等于是借用國民政府的威勢,直接将軍将死了自己。
“餘大哥,我們已經有三四天沒拉到客人了,這樣下去,兄弟們都要沒飯吃了。”一名車夫湊近低聲說道,“要不我們幹脆去葉公館.”
他的眼中透出一絲兇意。
餘立奎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個大耳瓜子就招呼了過去:“蠢貨!做掉葉洛?你知道他身邊有多少人嗎?還做掉他!你知道當初我們冒出這個念頭時,和我坐在一起的是誰嗎?”
“張萬霖,陸昱晟,霍天洪,還有我,我們四個,坐在酒館裏商量,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伱看看最後呢?張萬霖跑去給日寇做狗!陸昱晟生死不明!霍天洪在公共租界掃大街!你還要我去做掉他?”
“那怎麽辦啊,大哥。”被打的車夫咬牙切齒。
餘立奎深吸一口氣,輕輕拍了拍手,随後歎息道:“馬上給我準備好餘氏人力車行的所有地契,銀行存折,現金,賬本,人員名單,然後再去新新百貨買些貴重的禮物,放出消息,我要在百樂門擺酒席,宴請二少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