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壹葉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梁忠跑到梁莘身邊低語幾句,梁莘立即态度大變:“喝茶,咱們是朋友,是好朋友。所以,我必須想辦法支援你們,這樣吧,上次你們要了十萬隻箭頭,我再準備二十萬隻。”
梁忠給梁莘說了什麽。
梁忠是個特别有眼色的人。
看冷場,過來隻是裝了個樣子,接下來梁莘便可以随意作出反應,是高興、生氣、或是罵他都無所謂,他就是給梁莘來當捧眼的。
崔壹葉此時問:“遊街時,那些甲。”
梁莘立即回答:“隻是價格合适,連我們大宋皇帝親兵的甲我都可以賣給你,隻要……價格合适。”
崔壹葉張了張嘴,搖了搖頭:“這個,不敢想。”
“怕貴?”
崔壹葉回答:“怕契丹人大舉發兵。”
“出價,合适的話,賣給高麗人。”
聽到這話,崔壹葉眼睛一亮。
若是高麗人得了這三千副甲,那麽契丹人會是什麽态度,梁莘這個貪婪的家夥,絕對不會白送,價格肯定是奇高無比的。
到時候契丹人讓高麗國獻上這三千副甲,高麗人是獻還是不獻呢?
不!
若是契丹想出兵,屆時肯定會召集女真各部派兵。到時候,完顔部落就可以讨要許多好處,還可以順便打壓高麗,讓鐵礦那邊的防線可以建好。
賣給高麗人。
崔壹葉開始堅定這個想法。
梁莘說道:“你帶來的禮物,拿回去,挑個時間高調一些送來,讓高麗人看到。然後聊一聊那些甲的事,也是有辦法讓高麗人知曉的。”
“謝過。”崔壹葉起身施禮,然後悄悄的離開。
崔壹葉離開後,梁莘才問:“梁忠,那家夥送了什麽禮物過來。”
梁忠上前:“沒見過的皮子,我原本還打算請宮裏派人來看看,主上說讓他先拉走。”
“什麽樣的皮子?”
“那皮毛摸着極順,是純黑色的。”
“貂皮?”
梁忠搖了搖頭:“我見過貂皮,也摸過,這種黑色的不是貂皮,貂皮沒那麽大。”
梁莘想到了:“難道是玄狐皮?”
梁莘記得,《紅樓夢》中就有一段,提到了皇家專用,嚴禁外傳的珍品,玄狐皮。
既然比貂皮大,那就肯定是狐皮。
這東西很罕見,應該在極北的地方才有。
梁莘問:“梁忠,你說這東西,咱收還是不收呢?”
梁莘這麽問,就是這東西自家留還是不留。
梁忠聽懂了,便回答:“主上,再少見的物件,主上也不會稀罕的。”
這話說的,當真是一語雙關。
梁莘點了點頭:“對,不稀罕。”
梁莘已經決定,這東西收下之後,讓親爹拿去給趙佶,不過就是些皮子罷了,自己不在乎。
拿着茶杯,梁莘又開始考慮,要怎麽忽悠樸劍楠花大價錢買下那三千副鐵鹞子的甲呢,這種東西擺在汴京,除了好看,就是彰顯威風。
眼下,大宋還不到擺威風的時候,留幾副将領用的甲胄就夠了。
不對。
隻是将甲胄賣掉,似乎不合算。
梁莘糾結了。
這三千副甲胄,種家八千精銳幾乎被打殘,其餘各軍均有死傷,要對得起他們的付出,否則甯可放爛在倉庫裏。
夜深了。
梁莘坐在自家南院的一處屋内,點着一盞很小的煤油燈。
面前放着幾把斷刀,還有兩排名字,以及十隻木盒。
斷刀的主人有名有姓。
種家子弟。
面對鐵鹞子,他們使用了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打法。
帶頭的種玉良,手持兩把各有二十斤的雙刀,比拟當年薛仁貴闖陣應戰高句麗那樣,硬生生沖散了西夏鐵鹞子的陣形,然後就是,對砍。
身披六十多斤加量版步人甲,卻是靈活無比。
這斷刀,就是他的。
他,沒傷。
種師道替他讨賞,要求不高,就是兩把砍不斷的大刀,别太重,一把刀的重量别超過二十三斤。再重了掄起來不習慣,也别太輕,最輕十八斤。
斷刀後面十一隻盒子,用石灰封着,有血腥味。
每隻盒子都有姓無名。
上面按順序寫着:
一妹勒、二浪訛遇移、三細賞者埋、四理奴、五雜熟屈則鸠、六隈才浪羅、七細母屈勿、八李訛移岩名,九細母嵬名、十沒羅埋布。
十顆人頭,代表着十位鐵鹞子的隊長。
而後,還有一隻,隻一個字:李。
黨項王族。
梁莘就坐在這屋,也沒感覺有什麽害怕的。
當初這十位鐵鹞子的隊長活着的時候,是被大宋的兵将砍死的,現在都隻有人頭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梁莘唯一怕,怕辜負了種家軍血戰所付出的心血。
就這樣,梁莘就在這屋坐了一夜。
梁忠呢,陪在一旁,打着盹,醒了就去看看爐火,隻要梁莘沒叫自己,就躲在一旁包上毯子繼續睡。他懂,這是自家主上遇上大事了,傷神。
但勸不得。
隻有安靜的陪在一旁。
天亮了。
高士林來了,帶着一份從礬樓親自去買回來的點心,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梁莘身側。
也不說話,就這樣陪梁莘坐着。
梁莘,側頭看了一眼高士林,然後又回到原先的坐姿,繼續看着那十隻盒子。
高士林這時開口了:“不就是砍了十顆賊首,一點小戰功罷了。”
梁莘沒回頭,淡淡的說道:“這不是十顆普通的腦袋。”
高士林:“比得上封狼居胥和燕然勒功?我也是武将,聽聞要給種師道封冠軍侯,他敢領嗎?不我敢。别說是我,就是你嶽父,這次河湟主帥,論功行賞他也是首功,問,他敢領嗎?”
梁莘沉默,因爲他不知道怎麽接這個話。
至少他聽得出來,高士林不是妒忌。
高士林繼續說:“西夏人,還會再建鐵鹞子,新的十位隊長若是人頭擺在這裏,還是這些字,這是傳承。不就是十顆人頭,不就是三千副甲,若是再擺一次,再擺兩次,這才叫功,讓西夏人聞種而逃,這才勉強配得上冠軍二字。”
梁莘這才問:“高叔的意思是,提前準備次等封賞。”
高士林:“恩,實際些。别來虛的,都是些大頭兵,我和你嶽父在乎身後的名聲,他們隻在乎眼前這個冬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