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好太師,好親家,你就幫幫忙吧。”
朱楩像是狗皮膏藥一樣,跟着曹玮屁股後頭,不停的出聲哀求着。
即便是科研院裏面來來往往的人投來怪異的目光,朱楩也絲毫不在乎,眼裏隻有不拿正眼看他的曹玮。
朱楩之所以這樣做,說來話長。
交出王位之後,朱楩的家屬親眷從雲南舉家搬到了應天府,并且朱楩的女兒和曹玮的兒子定下了婚約。
雖然朱楩有諾大得家産,但他也懂得坐吃山空的道理,一大家子不能都躺在家裏吃老本。
原本朱楩想要順着朱雄英的意思,到朝中去混個閑職,起碼還有點俸祿拿。
但任職之後的第二天,朱楩早上就起不來了,索性賴床就不去了,剛到手的職位還沒捂熱乎,就又還了回去。
這對于家大業大的朱楩也不算啥,但他卻害怕自己失了王位,每天無所事事,會讓自家閨女看不起。
在家裏閑了将近一個月後,朱楩忍受不了心中的難安,找到了曹玮,想讓他給自己出個主意,或者在制造局、科研院給他安排個差事也行。
朱楩低下了頭,嘴裏小聲嘀咕道:“也不是不行啊,總好過這樣坐吃山空,雯兒都要嫌我丢人了。”
再說朱楩是自己兒子未來的老丈人,這樣給他安排差事,就算朱楩不覺得,那傳出去也不好聽。
“吃飯,”曹玮說了一聲,朝科研院中的夥房走去,朱楩繼續跟上,說了半天話,他也餓了。
因爲飛機的成功研發,科研院被朱雄英看重了許多,獲得許多朝廷的錢糧支持,科研院的夥食也豐盛了許多。
對此,曹玮都懶得搭理他。
曹玮搖了搖頭,
曹玮吃完飯,本來心情美美的,一聽見這聲音腦袋都一抽,趕緊伸手打住。
如今,大明正在經曆種種變化,改制之事也已經是屢見不鮮,商業發展到了空前的地步,即便是曾經重商,商業一度繁榮的南宋,也比不上此時的大明。
他滿臉堆笑的将燒雞推到曹玮面前,
“科研院的飯菜味道是不錯,就是少了點油水,太師每天勞心勞力,可得多補一補。”
所以朝廷要出政策限制商人,針對商人,甚至醜化商人,爲的就是讓絕大多數百姓放棄從商,去老老實實的務農。
曹玮也不管那麽多,朱楩給就吃,反正這厮有錢,吃他幾頓吃不窮他。
朱楩歎了一口氣,
“陛下都給你安排了朝中職位,你不去,卻要來這裏找事情,你是不是腦子壞了?”
可如果連姓朱的朱楩這等皇親宗室成員,都帶頭去做生意,對于大明的官商體系,和财政經濟恐怕會有不小的影響。
曹玮盛了一碗用大白菜炖的燴菜,拿了兩個黃面饅頭,到餐桌前開始吃飯,朱楩将飯盛好了之後,不知又用哪裏取來一個油紙的包裹,打開之後赫然是一隻燒雞。
是以朱楩央求了曹玮十多天時間,曹玮也沒松這個口。
“太師,我已經努力了,早上真的醒不過來啊!上朝的時間,确實是太早了,哪怕……再晚半個時辰呢。”
曹玮皺起了眉頭,雖然因時代限制,商人地位低下,但他是不會有這種思想的。
古時一切的生産力的源頭,都離不開地裏的莊稼,行商固然賺錢,但如果沒人種地,再多的錢也是無根之水。
很快将桌上一切消滅幹淨,朱楩便要再度開口。
要知道,在以前大明國内,農稅和商稅的比例占比是9:1或是8:2,這也是原有曆史中,明朝後期朝廷一旦沒錢,就朝百姓攤下高額賦稅的原因,因爲農業稅的稅款,幾乎占了整個國家稅收的九成以上,指望商稅是沒有這個上限能力的。
“官職是你自己辭的,跟我可沒關系,如今你不做官,還想做什麽?手藝活你又不會,難不成去行商做生意發财?”
從大明開海到如今,短短十幾年,現在商稅能趕上農稅齊頭并進,已經是飛一樣的發展速度了!
按說在這種形勢下,朱楩改政行商也合乎情理,畢竟是大勢所趨。
随着開海之後,商稅提高,商品越來越多,商人爲大明所賺的錢财也越來越多,已經成功與農業稅持平。
這樣的戲碼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隔上兩天朱楩就會來這麽一出,上次是條小羊腿。
又是半天時間過去,朱楩還在曹玮身後吊着,除了上廁所,這厮幾乎是如影随形。
不是因爲商人倒賣貨物就輕賤,而是因爲不得不把商人放到這樣一個難堪的位置上面。
“停,别說了,你再說我也不會同意的。”
“隻要不讓我早起,有何不可?隻是太師不會嫌棄自己親家是行商的吧?”
朱元璋建國之後,爲什麽制下種種限制商人的政策,刻意将商人的地位放到了農民下面?
見曹玮拽了條雞腿,朱楩也笑着把另一條撕下塞入口中。
好好的朝廷命官不做,跑來跟自己要制造局和科研院的差事,你會做個什麽?添亂還差不多。
“太師……”
“你真舍得身份去做商人的生意?”
曹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愧是姓朱的,也就隻有你敢說這話了。”
看他這般可憐兮兮,曹玮也有點不忍心了,朱楩性子是浮躁了點,但人還是不錯的。
一個國家隻有糧食産量能穩定住,才有繼續發展的機會。
一天兩天還行,但一想到長達幾十年都要這樣起早貪黑,朱楩就感到生無可戀。
想了想之後,曹玮說道:
“太師,你就别挖苦我了,我好歹是曹璘的嶽父,伱不念僧面也得念佛面啊。”
但曹玮考慮到,如今大明隻是走在改制的初期,一切都在走一條新路,官商之間本就有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
倘若朱楩這麽直接一頭紮進商海,間接影響了商人在社會的公信力和地位,會不會導緻官商勾結更加肆意和猖獗?
這麽做好像會壞事啊,不行,不能這般貿然……曹玮心中想到。
不然,就讓朱楩做個幕後,讓其他人行商賺錢,朱楩隻做一個幕後持股之人……
這個法子應該行得通,曹玮沉思着,點了點頭。
朱楩看着曹玮一會搖頭,一會點頭,急的百爪撓心。
“太師,你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曹玮看了他一眼,朱楩就感覺他跟看自己兒子似的。
“經商也不是不行,但卻不能放在明面上。”
朱楩疑惑的問道:“我要經商,不放到明面上怎麽做生意?”
“不是讓你做生意,”曹玮擺了擺手,“你做股東,去給别人投資,讓别人去買賣賺錢,你吃分紅。”
“别說,你岷王家大業大,倒也有錢去投資,這法子還真挺适合你。”曹玮笑着說道。
朱楩哪裏懂得什麽股東分紅,曹玮說的他一頭霧水,但聽見曹玮說路子适合自己,還是欣喜萬分。
“真的?太師快跟我說說該怎麽做,太師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嗯……這幾天你去坊市裏面多轉一轉,看看你對什麽生意感興趣,喜歡什麽生意,想清楚了再來找我,我給你想辦法找門路。”
像朱楩這樣的人,隻有對一件事感興趣,才會再上面費心思鑽研,否則隻會事倍功半。
朱楩聽聞此言,顧不得别的,忙起身整整齊齊的朝曹玮作揖,鞠了個躬。
“我就知道太師是好人,謝過太師,改天我帶着雯兒去府上拜會。”
說完,他就嘻嘻哈哈的出了科研院,去尋找他以後的發财之道了。
不知道曹玮說的是啥意思,但絲毫不影響他對這件事的熱情,因爲他相信曹玮。
人的名樹的影,堂堂曹太師,總不可能去坑他。
接下來的日子,朱楩就在東西兩個坊市之間轉悠了起來。
一連轉了十多天,朱楩越轉越眼花缭亂,看見什麽都想買,看見什麽都想嘗一嘗,對什麽生意感興趣不知道,反正錢是沒少花。
朱楩這半個月的花費,就足以頂得上普通百姓十幾年的花銷。
朱楩自己也後知後覺的察覺到這一點,此時正走在街上反省,自己可得注意點,這樣花錢,隻進不出,這個家遲早敗完。
但當他走過一件成衣鋪,看到裏面華貴的衣裳袍子,轉眼就把剛才的念頭抛到九霄雲外。
走進鋪子,店小二便十分熱情的迎了上來,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我們店可是百年老店,所有貨物品質那都是最上等的!”
朱楩一愣,“百年老店,你們店是從前朝開起來的?”
店小二也愣住了,什麽百年老店都是噱頭,是爲了打名氣,怎麽還真有人聽進去了。
此時正好掌櫃的從後面走出來,看到站在門口的朱楩衣着華貴,氣質不凡,就知道是來了貴客,趕緊上去頂替店小二。
“來,客官,裏面請,随便看,下人不懂事,随便說的,不過本店的衣物,不管是用料還是做工,都是上乘的,就算是百年老字号,也不見得就勝過本店。”
朱楩看着店裏陳列的衣物,心道這掌櫃的也不算說大話,做的确實不錯。
“把這件給我取下來,”朱楩指着上面一件袍子說道。
掌櫃依言而行。
“客官,您看,這袍子用的是上好的綢緞,您摸這面料,多順滑!而且輕薄,天氣馬上就熱了,這袍子正合适啊!”
掌櫃的一邊舉着袍子,在朱楩身前比劃着,一邊說道,朱楩看的也很意動,當下就忍不住掏錢要買下來。
猛然間,他靈光一閃。
這些天,他穿梭在坊市之間,說花費錢财,有吃有喝,但占的最多的,還是買了許多衣物,看見好看的衣裳,就想把它穿在身上。
作爲曾經的場面人,朱楩無論什麽時候都要講究一個排場,一件華麗的衣服,在他看來是必不可缺的,并且他也喜歡那種穿上華麗衣物的感覺。
神清氣爽啊!
終于找到了,這不就是他感興趣的生意嗎?
朱楩想到這裏,激動不已,轉身就往外面跑去。
掌櫃的和店小二面面相觑,俱是懵逼不已。
這怎麽突然跑了?
我還沒說價呢……
…
再說高麗國這邊,
忠肅王知道了大明出兵的條件,左右爲難了起來。
他不想做大明的傀儡,但如果不答應大明的條件,大明就不會出兵,那麽他高麗國内的倭匪問題就不能解決。
現在倭國數量還少,可若是不将他們清除,等倭匪根基壯大之後,高麗國那裏還有安生日子?
那些倭匪之所以會選擇來到高麗,打的什麽主意忠肅王也很清楚,就是想要鸠占鵲巢。
一日不将倭匪除去,他就一日難以安睡。
兩相對比之下,也隻有接受大明的條件了,就算是做一個傀儡,也好過被人徹底占了自己的國家要好。
“陛下,道衍大師求見。”忽然有侍衛上來禀報。
“快請,”忠肅王不敢怠慢。
之前道衍拿出大明的條件,忠肅王說要考慮考慮,轉眼已經六天時間過去了,想來應該是道衍等的煩了。
侍衛轉身出去,而後穿着黑袍的道衍就走了進來。
“貧僧見過忠肅王。”
“道衍大師不必客氣,快請坐。”
道衍施施然坐下之後,淡淡出聲:
“如今六日時間已過,不知忠肅王考慮的怎麽樣了?貧僧還得向我們大明皇帝陛下回消息。”
大明這邊其實是不急的,但道衍卻不想在高麗這個小小的島國浪費時間,等的差不多了,就過來給忠肅王施點壓力。
忠肅王聞言果然局促起來,眼神飄忽不定,卻遲遲不發一言。
道衍見他猶豫,便出口放猛料:
“不瞞忠肅王,這幾日,貧僧已經派人去高麗南方,将那些倭匪的底細打探了清楚。”
“倭匪領頭之人,是當年倭國北朝足利義滿擁立的後小松,倭國戰敗之時,他帶着部分人馬,從北海道趁亂逃了出來,還攜帶了當時從我大明手裏買去的火铳。”
“對對對,就是那些火铳槍!讓我高麗大軍連連失利,否則早就已經奪回城池!”忠肅王說的咬牙切齒。
道衍輕笑:“這股倭匪對高麗來說難以處理,但對大明來說,彈指可滅,隻要忠肅王能答應,不出半年,倭匪所占之地就能盡數歸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