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給以絕望,再給以希望,然後再将其打入絕望。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朱雄英深知這個道理,也是這麽做的,于是最終成功将朱榑拿捏住了。
最開始将所有的藩王打入宗人府,給他們吃清淡的飯菜,簡陋的生活條件,還有那院裏院外的小小一方天地。
這對于那些藩王們來說是前所未有,根本沒有體驗過的艱難生活。
可能在他們眼裏,喂狗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朱雄英也并沒有期望着隻靠這樣,便讓能他們就範。
因爲他想要的是放我們手中的王位,這涉及到藩王們最根本的利益問題,朱樉他們在宗人府能堅持一段時間,也是合情合理的。
畢竟藩王們交出王位,無異于交出自己的半條命。
比如朱雄英的承諾,或是足夠大的利益。
朱雄英讓太監總管準備大魚大肉個美酒,就是爲了擊破朱榑心裏最後的防線。
隻要有王位在手,他們就是大明的人上人,但沒有了王位,以後的明天會怎樣,無人能知……
“好了,王叔,你現在已經是自由身了。”
給你一個五品官,已經是看在大家都姓朱的份上,格外優待了。
“既然王叔同意了,那就簽了這份契約,朕這就命人準備之後的事宜,王叔自不用再去宗人府了。”
“也是,王叔仔細看清楚了,以免日後再有争議。”朱雄英不急不躁。
這下,衆人心中開始患得患失。
這契約還真就像朱雄英說的那樣,除了給他自由之外,還隻能在閑職中挑選官職,反而是許多地方在閑職朱榑本身。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有選擇拒絕的權利了。
但如果伱執迷不悟,那就隻能送你繼續回宗人府。
朱雄英接過太監總管遞過來的契約,看完之後非常滿意,再讓他将這份契約,好好封存起來。
去他娘的王位!老子受不了了,再這麽下去,老子真得死在裏面!
一想起夜裏蓋了兩床被子還被凍醒,朱榑渾身都在抗拒。
“自然可以。”
等到天色漸暗,也沒等朱榑返回宗人府,宗人府内關着的其他藩王就知道,朱榑是真的将王位交出去了。
“諾!”
不給足夠的好處,絕對不會撒口!
人性就是這樣,朱榑在來的時候想得很清楚,心中信念也很堅定。
太監總管适時遞過來毛筆和印泥,朱榑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大名,然後摁上手印,渾身就像是散了架一樣。
但事實并不如他想的那樣,朱雄英根本不受他的威脅,交出王位,可以把你放出來,但也隻能給你安排那種不疼不癢的閑職。
朱榑拿起那份契約,咽了口唾沫,然後仔細的查看起來。
你若是有能力,便一步一步爬上去,再大的官職也不怕給你,但若是沒有那個能力,五品官的俸祿也不會餓死你。
朱雄英笑了,擺了擺手讓侍衛退去,然後拿出一份契約,擺在朱榑眼前。
爲了能留住自己的王位,大明的這些藩王将自己的骨氣展示了一遍,他們在宗人府内被關了三個多月,硬是一句軟話也沒說過。
岷王朱楩那次不算,這次有有齊王朱榑開了這個頭,其他人難道還能一直沉得住氣?
看來距離大明軍權集中的那一天,不遠了……
朱榑被引着下去了,朱雄英輕松的吐出一口氣。
但一頓美酒佳肴下肚,渾身骨頭都酥了,信念便無從堅守,他沒道理隻能在宗人府受苦,即便沒了王位,以他攢下來的資産,那也是幾輩子都花不完的。
所以他先開了口,想要在最用自己的王位換夠了好處。
現在的朱榑已經再也沒有了傲氣,因爲他沒有了資本,面對朱雄英他開始誠惶誠恐。
隻不過因爲天氣越來越寒冷,朱榑還是忍不住了。
肉好吃吧?酒好喝吧?外面舒服吧?
你隻要肯交出王位,這一切你都可以重新得到。
“我答應!我答應你,我可以交出王位……”朱榑慌不擇路的大聲喊道,生怕這些人再把自己帶回宗人府,也生怕朱雄英聽不見、聽不清。
朱榑将契約看完之後,臉上浮現出一抹苦色。
宗人府立刻就成了像是刑部牢獄一般恐怖的地方,令朱榑退避三舍。
他受夠了宗人府裏寒酸的條件,吃夠了寡淡無味的飯菜,也無法再忍受那高高的圍牆。
“擇日朕便會派人去你封地接管兵權,至于王叔的家人,想要安置在何處?是想要留在封地之内,還是……”
朱榑失魂落魄的搖了搖頭,“陛下,容臣思慮上兩日。”
“來人,給王叔在應天府最好的客棧安排住處,務必要做到盡善盡美。”
他知道,一旦交出王位,就再也沒有和朱雄英談判的資本了,但他現在隻想擺脫宗人府那個鬼地方,獲得自由之後,好好的享受生活。
寒門學子苦讀了多少年,連一個七八品的芝麻官都争破了頭去搶。
朱榑交了王位,就沒了跟朱雄英平等對話得資本。
但他們手中還握着王位,卻什麽也做不了,甚至連基本的自由都沒有,這樣的王位有意義嗎?
朱榑自由之後,應該過的不錯吧,美酒佳肴,美女佳人……
想到這些,又有不少人心中開始發熱。
他們也是藩王,沒道理繼續在宗人府裏受苦。
第二天,
随着一場冬雪撒下,天空還沒放晴,空氣中越發幹燥,氣溫也越來越低,朱橚感覺鼻腔幹疼得厲害,連呼吸都極其難受。
終于又有人忍受不了,在太監和宮女送飯的時候,失心瘋的鬧了一場,然後被帶去見朱雄英。
朱橚再次站到了門口,看着谷王朱橞出了宗人府。
朱橞裝瘋賣傻的鬧了一場,無非是不想被人說是受不了這宗人府,而是真的神志不清,才做出這種選擇,日後再“清醒”過來,還能說幾句大話。
這種遮掩的行爲看起來好笑滑稽,但也讓人感到無奈。
“差不多了,已經有兩人作了先,下一個就由自己來吧。”朱橚心中想到,說實在的,他就算心裏有底,也已經忍受不了宗人府裏惡劣的環境了。
朱橞和朱榑一樣,一出這個宗人府的大門,就再也沒有回來。
這讓其餘藩王心中更加焦急難耐,最終等待他們的,好像隻有交出王位這一條路,但他們又不甘心。
第三日,
朱橚在清早忍着寒冷穿上衣物,吃過宮女送過來的,已經沒有多少溫度的飯菜之後,對門口的太監說道:
“帶我去見陛下吧。”
太監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點了點頭,做了個手勢,然後就帶着朱橚往外走。
朱橚回過頭,看到身後站着的許多藩王,他朝他們拱了拱手,接着轉身跟着太監走出宗人府。
一路來到暖閣,太監讓他在這裏等待。
朱橚感受着暖閣的溫暖,心中也有一絲解脫。
隻不過他的解脫,隻有不用再繼續待在宗人府,至于交出王位,他早就已經想清楚了。
朱雄英下了朝,披着大氅走進暖閣,笑着朝朱橚問候了一句。
“王叔。”
“陛下。”朱橚恭敬的回了禮。
朱雄英看出了朱橚與朱橞朱榑兩人的不同,他這位王叔顯得從容得多,自然不能用對付前兩個人那套。
“這些日子苦了王叔了,實在是朕沒有辦法,隻能出此下策,還望王叔見諒。”
“陛下言重了。”
“王叔可吃過早飯?朕讓下人準備些吃食。”
“不必了,臣在宗人府已經用過,此來是交出王位和兵權的。”
朱雄英點點頭,随後将契約拿了出來,交給朱橚。
後者甚至都沒看契約上的詳細内容,就簽上名字,按了手印。
“王叔不看契約?”朱雄英疑惑的問道。
“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看與不看又有什麽分别?陛下總不可能對臣趕盡殺絕吧。”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既然王叔這麽痛快,朕也不能含糊,王叔有什麽要求,說說吧。”
“臣交出王位,隻想和家人團聚。”
“這個自然,朕這就派人去接王叔家人,以後王叔也可在朝中随意挑選一個官職,隻在五品以下,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将都可以。”
朱橚卻搖了搖頭,再次對朱雄英拱手躬身道:
“臣想要帶着家人前往歐洲,尋找四哥團聚,望陛下應允。”
朱雄英這才恍然,怪不得朱橚這般從容,原來早就已經打算好了。
“可以,不過朕還是先派人前往歐洲,跟四叔做個告知,王叔就先在應天府内住下吧。”
“臣謝陛下隆恩。”朱橚俯首謝恩。
随後,獲得了自由的朱橚,被帶着出了皇宮,然後被人安置了住處,是應天府内規格頂尖的一家酒樓。
在這裏,他還撞見了朱榑,隻不過兩人隻是眼神交流,并沒有交談,難道還要談一談各自在宗人府内的所見所想?
朱榑在這裏,朱橞多半也在這裏,隻是沒見到他的身影。
安置好了之後,宮人便打道回府,朱橚将自己收拾幹淨,換了身行頭之後,就無所事事了。
正在迷茫間,屋門被敲響了。
“誰?”
“五叔,是我,高熾。”
朱橚聞言,連忙打開房門,外面赫然站着個圓胖的身影,正是朱棣的大兒子。
“高熾,快進來。”朱橚将他迎入房中。
“五叔見諒,你被關在宗人府,侄兒進不去,隻能等你出來拜訪。”朱高熾的禮數很周到。
“不關你的事,五叔這也好好的不是,也沒掉塊肉。”朱橚笑着說道。
三五句寒暄過後,朱高熾問起了朱橚的打算。
“我還能有什麽打算,沒了王位,我在大明也沒什麽好留戀的,準備帶着你叔母去歐洲,找你爹,你爹如今在發展日月國,應該有我可以出力的地方。”
朱橚和朱棣是親骨肉的兄弟,血濃于水,這份感情是什麽時候都不會忘的。
朱高熾聽後點點頭,面色有些怅然。
連朱橚都能去歐洲找朱棣,他身爲朱棣的長子,卻不能跟一家人團聚。
朱橚看出了眼前大侄子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卻無言。
朱棣建國的事情,比他這王位一事還要麻煩許多,他是說不上任何話的。
“前陣子我去拜訪曹太師,他說你不是第二個出來,就是第三個,果然是料事如神。”
“哦?他還說什麽了?”
“他還說,五叔出來之後的半個月之内,其餘藩王也會盡數交出手中王位。”
“半個月……”朱橚沉吟起來。
朱高熾看望朱橚之後,沒坐一會兒就要離去,他受曹玮的照拂,現在已經是戶部的三品高官,每天也有不少事要他處理。
“五叔日後有什麽事要侄兒做的,隻要侄兒能幫上忙,五叔隻管跟侄兒說。”
朱橚送走了朱高熾,想去曹府見一見曹玮,仔細想了想,還是作罷,如今自己已經不是藩王,還是不要去麻煩人家了。
兩日的風雪漸漸停了,積雪消融,天氣卻更冷。
短短五天時間,就有六位藩王接連交出王權,出了皇宮,也被安置在朱橚所在的酒樓。
照這麽下去,半個月時間還真是差不離。
又是一日,朱橚在大街上逛着,不知不覺靠近了科研院,遠遠看到科研院上空有一個小黑點飄忽不定,像是巨大孔明燈,好奇心讓朱橚朝科研院行去。
到了科研院大門口,朱橚看到門外的空地上,一個巨大的孔明燈升的老高,高到朱橚廢了好大力氣才看到,上面還有一個人,好似在做着什麽調整。
下方的空地上,曹玮帶着一群人,做着指揮,在他們身旁,還有一個像是氣床一樣的東西,看樣子是橡膠制成的,留了個口,用鼓風機不斷鼓風。
朱橚走了過去,喊了聲:“曹太師。”
曹玮回頭看了他一眼,笑笑說道:“現在到了緊要關頭,稍等片刻。”
朱橚見他神态如常,也就在其身旁站住了,也擡起頭看向天空。
隻見孔明燈底部籃子裏的人影,緩緩站到了邊緣上面,然後縱身一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