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壽宴是午時開始的,過了這半天時間,再次回到皇城的時候,天邊已經挂起了晚霞。
禦書房。
所有的藩王和大臣們已經各自離去,隻有曹玮一人被朱元璋拉着到了這裏。
在燈火通明的禦書房中,曹玮直直的立于案前,朱元璋則坐在伏案之後,頭戴老花鏡,揣摩着眼前一些奏疏上的字眼。
以往沒有老花鏡的時候,天一黑,朱元璋看的就越不真切,就算是靠近了燭台,也要很吃力的眯着眼睛,才能勉強看清書紙上的小字。
今日戴上了老花鏡,朱元璋幾乎不怎麽費力就能辨别奏疏上的文字都寫了什麽。
這讓朱元璋一時感到格外的輕松,再一次對老花鏡這個神奇的小東西感到十足的滿意。
擡起頭,看向案前站着的曹玮,曹玮朝他咧了咧嘴。
自從上次曹玮拒官歸家後,現在是兩人第一次的面對面交流。
“今日說了給那些匠人們的賞賜,你想要什麽還沒說,現在四下無人,說說吧,省的你嘴上不說,心裏怨咱小氣。”朱元璋開口道。
“陛下惦念,草民惶恐!”曹玮恭恭敬敬得把腰彎成九十度,“能爲陛下出力,爲大明添磚加瓦,草民就已知足,又哪裏敢腹诽陛下。”
“不過……”曹玮話頭一轉,
“既然陛下這麽說了,草民自是不敢不從,草民想要的不多,隻希望在自己走後英兒能過的好點,陛下若是肯再賞賜草民個百十兩白銀,草民就心滿意足了,日後業定然繼續爲大明發光發熱。”
朱元璋有些無奈的點點頭。
從某種方面來說,曹玮稱得上是爛泥扶不上牆。
研造火車這樣一份大功勞,足夠他封侯做官,可曹玮卻隻要那區區百十兩白銀,該說他胸無大志嗎?
“這個自然可以,隻要能将那承載千人的火車研造出來,莫說是百兩,就是千兩白銀,咱也給得!”
“這會兒咱叫你過來,就是要問問伱,那可承載千人的火車,要多久時日能研造出來?”
火車對于大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朱元璋會如此上心是理所應當。
“白天那些武将們的話你也聽到了,火車對大明很重要,必須得早日造出來,你可能給咱個大概時間?”
曹玮聽完,臉色古怪起來。
要造出能承載千人的火車,在技術方面來說是不難的,畢竟西郊的匠人們已經有了經驗,要做的隻是依照經驗将火車的一系列等比例放大,然後再将其傳動方式加以改良便可。
然而,造火車雖然不難,但想要将火車實際應用卻極其困難!
不說别的,就是鋪設鐵路軌道這一件事,對于毫無經驗的大明,其中就有着千難萬阻。
曹玮在西郊可以用枕木搭建軌道以做臨時之用,但真正的鐵路軌道必須要用鋼鐵才行。
大明此時的煉鋼術弊端太多,産量太少,這就是個問題。
還有鋪設軌道橫貫兩地,必然會遇到各種複雜地形,遇到溝河怎麽辦?遇到山脈怎麽辦?是修橋搭路,還是挖山斷石?
搭橋還行,但現在的大明,可不具備在群山之中挖鐵路隧道的技術條件……
曹玮臉色沉重的朝朱元璋拱了拱手,“陛下,此事還容草民仔細思量一番,再給陛下确切的回複。”
朱元璋還是第一次從曹玮臉上看到認真嚴肅的神色,一時皺起了眉。
“嗯?怎麽,莫非此事很難?那你說說難在哪裏,咱該如何給你一些幫助?”
朱元璋是真的想讓大明能早一日通車。
曹玮歎了口氣,道:“陛下有所不知,今日在西郊制造坊,用來讓火車跑動的軌道乃是草民用枕木臨時搭建,可枕木經不起常年的風吹雨打,要想修建合格的火車軌道,須得用鋼鐵才行。”
朱元璋聽完,臉色也沉了下來。
木材和鋼鐵,其中的花銷可是天壤之别……
算一算大明此時的國庫,修建鐵路軌道着實有不小的壓力。
“另外,鐵路軌道鋪設,還可能遇到各種山川河流之險,這其中該如何應對,也得細細斟酌。”
朱元璋聽完,身子緩緩往椅背上一靠,面無表情,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這麽說……那可承載千人的火車就算造出來,也難以實際應用?”
此時,朱元璋已經沒了一開始的高興勁兒,反像是被潑了盆冷水。
原本以爲火車這等神器出現,能讓大明從此不懼外敵侵擾,但細說出來,卻哪哪都是問題,讓人覺得難以實現。
這天底下,還真是沒有白撿的好事……
“雖然有難度,但也并非不可行,”曹玮沉吟片刻後,忽然出聲。
朱元璋聞言,又坐直了身子,“你說說。”
“草民曾于一本書中看過一種特殊的煉鋼之法,可大大提升鋼鐵産量,且操作簡單,要滿足鋪設鐵路的鋼材是不難的。”
“至于山川河流之險,隻要事先做好規劃,總能找出适合鋪設軌道的道路來,但此事絕非一朝一夕能完成,陛下心中要有準備。”
這番話總算是讓朱元璋又看到了點希望。
“既是如此,此事要盡早提上日程。”
“草民明白,明日草民便去編纂那煉鋼之法,但此事還要勘察各地地形,草民力微,難以做到,還需陛下拟一道聖旨,令各地官員相互配合,找出最優的一條線路用來鋪設軌道。”
朱元璋默然片刻,忽然笑了起來,“你可是給咱出了個難題啊!”
曹玮一愣,“陛下此話何意?”
“你可知,要鋪設一條橫貫大明的鐵路軌道,要花費幾何?那可不是一筆小數。”
曹玮尴尬一笑。
這就是位置不同的問題了,他依照朱元璋的命令,隻管研造火車,至于經費,本就該由朱元璋去頭疼,沒道理曹玮做着力工還要操着當家的心。
不過曹玮身爲穿越者,對這種情況,他還真有話要說。
“陛下,要想解決鐵路的經費問題,其實也不難,隻是這法子草民怕說出來陛下怪罪。”
“你隻管說,咱不怪你。”
“陛下憂心的是國庫開支,而國庫關乎大明全國的經濟稅收,提升大明的經濟水平,各方稅收也會随之提升,則問題迎刃而解。”
“但大明國内的經濟已經形成閉環,難以再有顯著提升,隻能向外尋求突破之法。”
朱元璋皺起了眉,“你的意思是?”
曹玮正色答道:“開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