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漸漸到了門口。
“父皇，兒臣回來了。”一個低沉且帶有磁性的男音響起。
“進來。”
随後，朱允炆就見到了他許久未見過的四皇叔，
朱棣！
朱棣是一個十分威武雄壯的男子，身高七尺有餘，濃眉虎目，鼻若懸河，一頭茂密的黑發被簡單束起，披散在身後。
身爲一個常年在外征戰在疆場的将領，朱棣無疑是十分有氣勢的，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概。
這和他近幾年來屢屢大破北元有關，戰争的勝利能給人帶來最直接，也最強大的自信。
朱棣走進屋内，向朱元璋躬身行了一禮：“父皇。”
随後，他看向一旁立着的少年，笑了笑。
“炆兒也在，又長高了。”
朱允炆朝他點了點頭，“見過四叔。”
朱元璋在一旁呵呵笑道：“剛才炆兒還跟咱說，跟你許久未見，要叙叙舊呢。”
朱棣點點頭，“回來見到父皇和炆兒，兒臣自然是開心的，隻是……”
說着，他歎了口氣，情緒低落下來：“隻是大哥他已經不在了。”
此話一出，朱元璋和朱允炆的面色也黯淡下來。
朱标的死，是他們每個人心中的一塊傷痛。
“如今北邊局勢還算平穩，你既回來見過你大哥，就在應天多留些時日歇一歇吧，”朱元璋說道。
朱棣和朱允炆都聽出了朱元璋的逐客之意，想必是因爲剛才提及朱标，心中難受。
“那兒臣改日再來看往父皇，”朱棣拱手告退。
“孫兒也告退了。”朱允炆一躬身之後，也跟在朱棣身後出了禦書房。
朱元璋看着二人的背影，怅然一聲。
禦書房外。
朱棣走在前面，朱允炆稍落後一步。
兩人就這麽慢慢走着，誰也沒說話。
三拐兩拐，兩人便到了禦花園的一處亭子中。
禦花園有宮中無數的宮女太監打理，好似不論何時都是郁郁蔥蔥，姹紫嫣紅。
朱棣自顧自得在亭中坐下，便有宮女奉上茶水。
朱允炆站在一旁，目光朝着禦花園中的花花綠綠。
朱棣倒了兩杯茶水，“炆兒，來，喝口水。”
朱允炆轉身坐下，“謝過四叔。”
朱棣充滿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朱允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炆兒還真是長大了，之前四叔拿伱尋開心，你不會怪罪四叔吧？”
“四叔和我是親人，何來怪罪？”朱允炆喝了口水，放下茶杯。
朱棣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你父親不在了，節哀。”
“皇爺爺教過我，一切事情都要往前看。”
“往前看？”朱棣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
随後，兩人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叔侄二人一言不發，空氣漸漸沉悶起來。
說什麽叙舊。
他們二人從來都不和，叙哪門子的舊？
隻有話不投機半句多。
良久的沉默之後，朱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出聲道：
“那你看到了什麽？儲君之位嗎？”
朱棣的語氣突然淩厲起來，目光灼灼的盯着朱允炆。
朱允炆被這猶如實質一般的目光盯得渾身發緊，但他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四叔說遠了，儲君之事是皇爺爺說了算的。”
“如今父親走了，我隻希望能在皇爺爺身邊多陪陪他，足矣。”
朱棣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氣勢松懈下來。
然而，朱允炆卻擡起頭，向他問道：
“四叔你呢？你不想做儲君嗎？”
朱允炆如今也學會了反擊。
頓時！
朱棣一雙虎目瞪了起來！
一股比剛才還要駭人的氣勢爆發！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幾年前任由他随便拿捏的一個小娃娃，如今敢問他這樣一個問題！
朱棣想做儲君嗎？
答案是想！
非常想！
不然他也不會在洪武十八年，朱元璋召集僧侶給藩王們祈福之時，帶走了那個揚言要送他王上加白的道衍。
當時朱标健在，貴爲太子。
而朱棣隻是一個藩王，他若想王上加白，就隻有造反一條路可以走！
道衍那個和尚當着他的面慫恿他造反，這是誅九族的死罪！
然而朱棣并沒有将道衍抓起來問罪，隻是不聲不響的将他從應天帶走去了北平。
此舉實乃司馬昭之心。
說這樣一個朱棣不想做儲君，不想做皇帝，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朱棣就算再怎麽觊觎朱元璋屁股下的龍椅，他也得憋着！
因爲他的大哥朱标在。
朱标比他更早的跟在朱元璋身邊，資曆更老。
在朱元璋的強壓之下，朝中文武大臣也非常希望朱标這個仁心厚德的太子登上皇位，好讓他們喘口氣。
可以說，朱标隻要還在一天，朱棣就永遠沒有機會，他隻能一輩子做他的燕王，一輩子打仗的命。
即便道衍那個和尚每天都在他耳邊慫恿自己造反，朱棣都隻當耳旁風。
因爲他知道，此舉不可爲！
雖然他就藩于北平，因爲靠近邊塞的原因，比之其他藩王手中多了許多兵馬節制。
但憑此想要和中央大軍硬碰，無異于以卵擊石！
原本朱棣以爲他永遠都不會有機會了。
可上天偏偏又把機會擺到了他的眼前。
太子朱标忽然薨斃了！
這個消息讓朱棣很是傷心。
從小跟他關系最好，他對之愛戴有加的兄長死了。
然而在傷心之餘，卻有洶湧的激動和興奮襲來。
朱标薨斃，太子之位就空出來了！
大明不能長時間沒有儲君，那樣會讓人心動蕩。
他的父皇朱元璋……到底會選誰做下一任儲君？
在朱棣想來，沒有誰比自己更有資格做這個儲君了。
他爲了大明南征北戰，立下赫赫功勞，其他藩王哪一個比得上他？
至于朱允炆和朱允熥幾個皇孫……
他們隻是一群乳臭未幹的小毛頭，朱元璋怎會将儲君之位傳給他們？
這個時候道衍又在朱棣添油加醋了一通，讓朱棣更覺得他就是下一個儲君。
所以，朱棣馬不停蹄的來了應天府。
他要在朱元璋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讓朱元璋放心的把儲君之位傳給他。
但是當他來到應天府見到朱元璋之後，卻發現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樣。
朱元璋見到他之後并未有過多的驚喜，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去看你大哥吧。”
反倒是剛才在禦書房，朱元璋看向朱允炆的眼神……
朱棣明白那眼神的含義。
他的父皇朱元璋是認可朱允炆的。
爲什麽？
憑什麽？！
但在剛才從禦書房出來的路上，朱棣冷靜下來之後，想通了。
就因爲朱允炆是他大哥朱标的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