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第201章 父子親情

鄭玉婷驚懼難安、六神無主,枯坐半日時間,午飯也吃不下,熬到家中郎君下職後,找上堂哥鄭士宴。

她到來時,鄭士宴正和陸苑在院子中采雪。

陸苑穿得一身暖和,因孕肚明顯顯得周身都有些臃腫,她被鄭士宴一手牽着,從一棵樹緩緩走向另一棵。鄭士宴另一手拿着一個諾大陶碗,待陸苑站穩不動後,他才放開她的手,用陶碗中的木勺去撥樹葉上的雪。

他們院子裏也有女使和人力,卻都遠遠看着。衆人靜靜圍觀二人時,陸苑擡手指了指一個樹枝:“表哥,那裏,那裏雪多,你夠得着麽?”

鄭士宴便停下手中動作,轉身,按陸苑指的方向看了看,發覺有些吃力後也沒拒絕,隻耐心道:“你就在這莫走,容我搬個凳子來。”

平常歲月,煮茶修花,皆是情調與雅趣。陸苑才情卓越,情感豐沛,最愛與人侍弄這種小事。鄭士晏爲讨她歡心,常常作陪。

站在門外,看見院中夫婦的日常——風雪蓋頭,沒有阻擋住情熱如火,沒有擋住她興之所至,他就陪她玩耍的念頭——鄭玉婷心髒跌了跌,想自己所求,能否如鄭士宴這樣,最終有所獲。

如今,大概是不能了。

鄭士宴往遠處靜觀的人力方向走,陸苑目光追着他一會,聽得一聲鳥叫不經意轉頭看時,便見到鄭玉婷紅着眼站在院門口。

陸苑不自覺往鄭玉婷的方向行來,才走兩步,身後郎君就一聲突兀高喚:“阿苑!”

陸苑被吓得一僵身,鄭士宴已三兩步快步上前,極快說句“小妹來了”,扭頭便以緊張的神色看着陸苑:“你莫亂走動,到處都是濕滑的,沒人攙着,你要是摔倒可如何是好?”

鄭玉婷上前,良好的家庭教養促使她率先道歉:“是我不好,沒及時上前給二哥二嫂招呼,二嫂這才來找我。”

她音色發啞,情緒明顯不高,鄭士宴這才注意到她通紅的眼眶,關懷道:“你是來找我的?”

鄭玉婷點了點頭,但又不願因自己的原因打斷他們原本的活動,不願當那個溫馨氛圍的破壞者,她看着鄭士宴手裏的碗道:“二哥先去采了雪罷,我不急。”

鄭士宴本性良善,素來關愛族中姊妹兄弟,既不願忽視鄭玉婷,也不願辜負了妻子的期待,看了看手中的碗,終于想到一舉兩得的法子:“那你先将你二嫂攙進屋裏去,我這采完便來。”說罷,他招手招來兩個女使,示意她們顧好陸苑。

他的動作迅速,鄭玉婷和陸苑前腳才進屋,後腳他就已經端着碗走到了陸苑跟前:“你看看可夠?”

“夠了。”陸苑點頭,并識趣避嫌道:“我這會正犯困,去躺上一會,你招呼好小妹。”

見到鄭士宴手中才半碗不到的雪,又見陸苑如此體貼,鄭玉婷心中微愧疚,正猶豫要不要讓陸苑一并聽聽她的事時,從門外跑來一位人力,禀報道:“二郎君,趙家郎主與夫人來了,侯爺讓您立刻過去一趟。”

與鄭家交好的趙姓之人隻有叔父的連襟趙思,趙思病重多日,如今能親自登門,自然是件令人驚喜的事。

而叔父鄭钰忽然找他前去見趙思,想必不會是小事。

鄭士宴這時再無法分身顧及鄭玉婷,隻能抱歉道:“你在此與你二嫂用晚飯罷,我完事後便回來。”

鄭玉婷點了點頭,口中說二哥哥先去,心中想與鄭士宴細聊的念頭卻已經有些退縮。

她原先陪娘和姨母去過淨慈寺,後來二位長輩忽然又都不去了,她因對此事好奇朝娘打探過緣由,娘知她嘴緊也沒隐瞞她,說是姨夫的病是有人故意爲之,懷疑是一些政敵所爲,後來大皇子正式接管了臨安府,她在趙家聽到過孟長卿與趙思談話,有消息說是秦相那裏的人幹的。

秦相……

那正是梁三郎的親爹——當初定婚事時,父母告訴過她的。

政治的事鄭玉婷不甚清楚,但她知道父母和姨母一家向來關系密切,秦相動姨夫的話,父母決不會坐視不管。如此,身爲秦相親生子的梁一飛與她,婚事的可行性便會大大降低。

天時、地利、人和,她屆不占麽?

鄭玉婷的後背已被汗浸濕,鄭士晏走後,她尋了借口與陸苑告别,恍惚着又走了回去。

*

而鄭士晏所料不錯,定遠侯鄭钰召他過去當真是有要緊正事。

等他進了鄭钰的書房,剛朝趙思見了個禮,鄭钰便屏退了所有人,隻留下趙思與他,開門見山道:“二郎,你趙姨父先前病中時曾被人下過毒,我們查到了一些線索,但還不甚确認究竟是誰人爲之,叫你來,是希望你去核實一番。”

鄭士晏刷地看向瘦了一大圈的趙思,趙思點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鄭二郎素來純善,因他既出生在顯赫的侯府世家,又不是繼承人,身上不必擔一府榮辱的責任,周遭友人也好,家人也好,不是勾心鬥角的角色。即使爲官,也在禮部這樣掌管五禮之儀制以及學校貢舉之法的部門,相對而言,更重視規制禮儀。

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郎君,說穿了,未經過嚴酷現實的毒打,心思單純,忽然知曉這樣險惡的内幕,他心中震驚之情可想而知。

見他緊緊盯着自己沉默不語,一臉不可置信,知他秉性,趙思拍他肩膀寬慰他:“二郎莫憂,如今我已經熬過來了,隻是接下來的調查,還需要你叔父與你多操心了。”

鄭士宴當即點頭,事關重大,他謹慎問道:“叔父所說的線索,是怎樣的線索?需要我做什麽?”

鄭钰從袖中取出一張紙,言簡意赅:“這個單子是有人暗中放在你趙姨父桌上的,經過查實,實際便是趙姨父所中之毒。也正是因這提示來得及時,大夫那處才能對症下藥,你趙姨父才會這麽快康複。你看看,可能看出什麽?”

鄭士宴接過紙。

他這種文雅之士,對筆墨紙硯都很有研究,幾乎是紙到手的那一刻,還沒來得及看内容,他就已經發現的不同,訝道:“這紙乃是金粟箋。”

鄭二郎心細如塵,鄭钰和趙思皆露出贊許的目光。

鄭钰道:“這種禦用的紙,除了大内處,整個臨安府能用上的不出三家。我們查了往前的禦賜檔案,今上曾賞過的,不過秦相、齊國公、鎮國公三人。”

鄭士宴眉目一揚。

齊國公和他叔父一向交好,他若是有這消息,根本用不着偷偷摸摸去放,大可直接來此告知叔父。而鎮國公遠在揚州,沒有這樣的機會。

鄭士晏道:“叔父的意思,是寫這單子的,是秦相府中的人?”

鄭钰點頭:“目前隻是猜測,需要佐證,所以才叫你來去試探一下。若是确認是他爲之,那下毒之人便也就清楚了。”

鄭士宴問:“試探誰?”

鄭钰看了看他手上的紙,說:“這單子字迹雖潦草,但也能看出其書法不甚精通。近秦相身,書法還差,我們排除了幾人後……懷疑是梁三郎。”

“梁三郎?”鄭士宴顯然再度驚訝。

他垂目仔細看字,當真覺出一股熟悉感。

梁一飛往前爲了讨沈煙寒歡心,特意尋他練過書法,盡管他在他的指導下有所長進,但這種能力不是一夕兩夕能成的事,後來發生了退婚一事,梁一飛的書法也就荒廢了。

鄭士宴看着字沉思時,鄭钰說出将此要事交給他而不是鄭士凜的目的:“因那梁三郎與你小妹的婚事拖延,你三弟已是多次吵嚷着要我退親,若讓他去見梁三郎,你也知,以他那性子,怕是根本說不上幾句話就暴躁了,所以……此事關系極大,二郎你務必與梁三郎好生叙話。”

鄭士晏回神,認真應下。

鄭钰派鄭士晏做此事,是發揮同齡人的優勢,也是做的兩手準備。鄭玉婷與梁一飛尚有婚約在,鄭家人約梁一飛相見屬于合情合理,即便探出來不是梁一飛所爲,依照鄭士宴先前就與梁一飛有交情,也不顯得突兀。

隻不過,就是那麽巧,這回的安排恰恰安排在了一個重要節點。

梁一飛不曾想,前一日才給鄭玉婷去了信,次日便得了鄭士宴約見的信息,想着該是鄭玉婷讓其兄長出面與他商讨婚事,他如約去了聽風茶樓。

他在二樓的雅間見到久違的鄭士晏。

鄭士晏錦衣在身,本就溫文爾雅,因如今婚姻幸福、生活滿足,整個人的氣質都顯得愈加溫和。

見梁一飛現身,他熱情招呼道:“梁三弟來了,許久不見,快請坐。”

梁一飛卻愣神了片刻。

同樣的雅間,同樣的位置,甚至于類似的氣質,皆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人。

梁一飛沉了下心情,努力甩開腦中的那對身影,朝鄭士宴道:“鄭二哥許久不見。”

到底是時過境遷,梁一飛經曆過情滅,經曆過生死,再不是當初那個一身熱情、最愛跟着鄭二哥出沒的少年郎,鄭士宴如今有了家室,亦鮮少出門交際,仔細算算兩人上次相見,已還是梁一飛出使大金之前的事了,二人坐下後,一時竟都有些尴尬。

好在鄭士宴年長,又是素愛關懷人的,發覺梁一飛的身形變化,他立刻問他:“你怎如今這樣瘦了?可是在北方吃不習慣?”

世人皆知他護使者們出使大金一遭,迎回了太後和太上皇的梓宮,屬于各有功勞,個個加官晉爵有所收獲,卻不知,他是所有人中最慘的那個。

心想着,他自個身上的遭遇,這世間恐怕隻有秦月淮、沈煙寒兩人知曉,也不知該覺得慶幸還是該覺得可悲,梁一飛避重就輕道:“是有些水土不服,如今正在休養。”

鄭士宴蹙着眉。

他這時想到此行目的,便又問:“你可看了大夫了?不是什麽病症罷?”

九死一生造成的身體虧空罷了,梁一飛搖頭:“沒病。”

鄭士宴再道:“會不會是中了那種不尋常、不易被人察覺的毒呢?”

忽然扯到“毒”上,梁一飛刷地看向鄭士晏,目光如電般。

鄭士晏一目不錯觀察他的表情,察覺出他的激動,他心中震驚又彷徨,如若當真是梁一飛所爲,既說明下手的當真是秦相府上,又說明梁一飛與他們不是一條心。

鄭士宴雖活得簡單,但不是沒頭腦的郎君,相反他以睿智沉穩而見長,察言觀色能力也佳,梁一飛又幾乎是他看着長大的小郎君,他的表情變化代表什麽心情,鄭士宴豈能不知?

幾乎是對上鄭士宴視線的那一刻,梁一飛就知道自己露餡了。

但他對此倒無太大所謂。

他心情複雜地想,王瓊殺害他一事他的親生父親不是不知,可知曉又如何?他也沒怪罪任何。他如今若非不是在秦府、在他眼皮子底下賴活着,時時在秦桧眼下展示一份存在感,王瓊層出不窮的手段依舊不會放過他。

權柄滔天,他們仍然人心不足,他無意間撞見他們害人的秘密,不願再多一個無辜的受害者而已。

沈煙寒一事本身對他的打擊不小,他也不願在親近的人跟前僞裝,梁一飛一身疲憊,沒有否認鄭士宴的說法,而是接話問:“二哥看我像是中了什麽毒?”

鄭士晏拿那紙上所寫最後試探:“纓丹之毒?”

梁一飛扯了下唇:“或許罷。”

三兩句話便确認行事人是他,鄭士宴卻沒有想象中那樣覺得輕松與豁然開朗,因梁一飛和秦桧關系何等複雜。

踟蹰半晌,他問梁一飛的動機:“你爲何要如此?你不擔憂,他有朝一日知曉麽?”這行爲畢竟是朝秦桧背後捅刀子。

梁一飛神色一頓。

他作爲梁文昌夫婦的三兒子多載,一直覺得自己被梁家人所愛,到頭來,卻有人告訴他,他以爲的家庭溫馨不過是鏡花水月,他的父母另有其人。而親生母親至今在他跟前奴顔卑膝,不敢正視他,親生父親正眼看他,卻不敢認他。

他心在夾縫中,左右不能依,比原本就生成孤兒、沒有得到過任何還割裂。

對于鄭士晏的問話,梁一飛回答裏帶着一股濃濃的諷刺:“知曉便知曉,說不準因此,還能多在意下我呢。”

鄭士宴看他如此,亦能猜測到他如今的尴尬處境,也就趁茶樓夥計端菜上來之際,悄然轉移了話題。

梁一飛大口飲酒,鄭士宴安然作陪。

無關緊要的話有一搭沒一搭地談了半晌,依舊沒有落實到退親之事上,兩壇酒畢,梁一飛問鄭士宴:“二哥今日見我,沒有别的事?”

事不是已經了了麽?鄭士宴迷茫地看向梁一飛。

梁一飛深深看他幾眼,也不願跟他打啞迷:“鄭娘子處,沒有讓你帶些話給我?”

鄭士宴想到昨日鄭玉婷眼眶通紅的委屈模樣,心神一下子一震,脫口而出:“你二人可是吵架了?爲何吵?你可是道歉了?是道歉了她沒原諒你麽?”

梁一飛:“……”

吵架?

鄭士宴這是怎樣的思路,才會覺得他無事與鄭玉婷争執?即使他對鄭玉婷沒有多少男女情意,也知那小娘子溫和娴雅,不是會跟人吵得起來的性子。

還有那道歉……

梁一飛對鄭士宴一言難盡之時,鄭士宴尤在滔滔不絕勸這位他心中未來的妹夫:“小妹縱然有些小脾氣,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要是有話,你得與她好生講開,凡事懂得溝通,便不會有任何誤會……”

梁一飛算是看出來了,鄭士晏是對他與鄭玉婷要退親之事一無所知,既如此,退親到底關乎鄭玉婷的顔面,他便也就不提作罷。

隻鄭士宴一刻不停地好聽提點他如何與小娘子和睦相處時,他随意往窗外瞥,便見到沈家人出現在視線,神思便随之飄走。

沈固辭來沈煙寒店鋪裏,所爲何事?

難不成,是商量她與秦月淮的婚事麽?

心中發哽,梁一飛收回視線,将酒又開了一壇。

*

沈固辭自不知自己即将有個新姑爺,這新姑爺還是老姑爺“舊酒裝新壺”成的,他親自尋上沈煙寒,是因他這個女兒已經數日不歸家。

沈煙寒才病痛初愈,病中也沒閑下來,而是對自己的生意又有了新的主意。她本就是個不甘示弱的小娘子,從秦月淮處回店鋪裏後,花了通宵列自己的計劃,直到上午才列完,下午便睡了個颠倒的覺。

木槿上樓與她講沈固辭來了時,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沈煙寒心中震驚,沈固辭忽然找她,她第一反應是沈家莫非出了什麽事,穿戴齊整後,疾步沖去了樓下。

她雖與家人翻臉過,但自溫蓉被抓後,沈家後宅的大小事務是她一手在操持,沈煙寒心中自以爲,自己對他們沒有親情也有責任,因着這一份責任感,她亦是一絲不苟地打理着沈家。

這時沈固辭正在打量她的鋪子。

即使他這個國子監司業素常在國子監那樣的學府上值,但也知,“錦衣坊”在臨安府的權貴圈裏很是出名。往前隻聽同僚、學生提,今日親自上門看,見店中見所未見的衣裳鱗次栉比,才知曉他長女不爲他知的另一面。

對他這種一年四季見慣了樸素顔色儒服的人而言,她賣的衣裳絕大多數新鮮、奇異、不規不矩。

沈固辭皺眉不解,她這些衣裳,如何賣得出去?

然他這份複雜的情緒還正當頭,沈煙寒下樓來,見他眉頭緊鎖更是以爲家中有甚要事發生,沒來得及招呼他,便直接問道:“你來是有什麽事?”

歲月不敗俊郎,沈固辭雖上了年紀,卻依舊清俊無雙。

這位本一身儒雅、做派風雅的人,卻又一次,被人用簡簡單單幾個字就挑得情緒暴躁起。

這個長女可真是好樣的。

四周多少夥計的眼睛盯着,沈固辭暗中壓了壓火氣,慢慢轉身,上下打量,發現這個女兒不止沒有預想中有什麽意外,反而一身容光煥發,數日不見而已,好似忽然出落得愈發标緻了一大截。

她越長越像齊蘊。

沈固辭松了下臉:“哦,沒事的話,爲父就不能來看你了?”

沈煙寒那一句“沒事你來看我作甚”差點脫口而出,就見沈固辭看着她勾了個淺淡的笑,這笑一出,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的反駁不由僵了下。

想起幾日後某人還要面對他,她總不能這時再跟他吵上一架,沈煙寒若無其事地:“那倒也不是。”

她也朝他露了個笑,但多少是皮笑肉不笑。

即便如此敷衍的态度,也總比一見他就冷着個臉來的強,沈固辭已算滿足,想着最好還能讓沈煙寒多回家,便道:“倒是有一件事要與你說一聲,你小弟近日總有不虞,晚上還總哭哭啼啼,就好似被夢魇住那般。”

沈煙寒緊緊盯着沈固辭說話,狐疑他忽然扯沈毓作甚。

沈毓病了,他可以請大夫;睡覺害怕,還有乳母。最不濟,還有親胞姐沈慧在家,怎麽也找不到她頭上。

沈固辭在她一雙澄澈的眼睛盯視下略不自在,咳一聲,繼續:“白日醒來,就抱着你給的那個布狗自言自語,長久不松手,也愛坐在門檻上念叨長姐怎總不回來,不給他帶。你……回去看看?”

沈固辭說得情真意切,沈煙寒聽得心中幾多矛盾。

他說沈毓的小事,說他可憐的場景,引得她去幻想沈毓思念她的樣子,說她沒心情波動亦是假的。

她明知他是溫蓉之子,溫蓉謀害她娘與幼弟難說沒有爲沈毓鋪路的目的在,可她也會想,沈毓不過四歲稚童,話都理解不了幾句,成日隻知哭哭鬧鬧,如今甚至未來永遠也不會有娘在身邊了,她對他的遷怒算什麽?

而沈固辭既對他的愛子觀察入微,引她爲這種父愛嫉妒,又将最後一句話落在讓她回家上,讓她在嫉妒之外,又詭異地覺出幾分喜悅。

秦月淮有句話說得對,她與沈固辭是血脈至親,她改變不了這種永遠無法變化的天然事實,她的父親隻有他,她恨他,卻也渴望父親愛她——這兩者共存,并不矛盾。

沈煙寒暗吸一口氣。

那個孤苦的郎君,雖然早就沒有家人在世,沒有這樣經曆,依舊将她的處境分析得頭頭是道。他既理解她的自尊,又勸說她與自己和解,說到底,是在使力讓她達到平衡,不耗費自己。

可這時候的沈煙寒不禁想,那時候,他又是怎樣的心情談這些的呢?

他沒有父母,是否在勸她時,亦暗中心酸着呢?畢竟她唾手可得的情緒,可他連這樣與家人起矛盾的機會也永遠都不會有。

思緒飄了會,再回來時,見到沈固辭的臉,沈煙寒不免希望兩日後,他也能輕松讓那本缺失家庭親情的郎君輕松些。

思此,沈煙寒爽快地:“好,待我給她們交待一下便回。”

當夜沈煙寒便跟着沈固辭回了沈府,順帶給沈毓買了一包糖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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