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舟先生是誰?做甚的?
對于一心撲在做大生意、掙錢養家的沈煙寒來說,此類問題沒甚要緊。
虞妍與她打趣幾句後,就聽她講述了一番從八月起發生在自個身上的事。
得知她不止獨立了門戶,且已算成了婚,虞妍如每一個突然知道秦月淮成婚的那些人一樣,一臉皆是不可思議。
沈煙寒料得她有這樣的反應,依舊記得自己冒雨前來的目的,說了幾句閑話後,便開門見山問她:“妍妍,我能否在你這處擺幾本冊子?就在櫃台這裏幫我留個地方,待有女客人來付賬,你便幫我送一本給她,成嗎?”
她想過了,此刻她沒有能力置辦商鋪,要借助别人的鋪子展示她們的東西,就得選擇别人更能接受的方式。
虞家開的書齋,她要求在他們店裏挂衣裳的樣品,顯然維和,也不合規矩。反而是畫冊,與書齋的現有東西既和諧融入,也能給她省出制作成衣服的成本來。而多畫些畫,展示出來她們做什麽樣的衣裳,于她們而言,比之做成套衣裳的繁複工藝來說,更簡單、更節時。
沈煙寒将另一幅畫展開,這是給陸苑畫圖稿時多做的,對虞妍說道:“方才展示的畫,隻是我們成衣上的冰山一角。我的最終目的,是賣成衣,賣與衆不同的成衣。就是這樣的!”
虞妍又驚又憂,“皎皎,你也要做生意了麽?可做生意不是好玩的,看着是簡單,實則需要不少努力的。就比如我罷,每每替我爹爹看鋪子,都要起早貪黑……”
“我知道!”沈煙寒打斷好友的話,“我隻想不靠别人,獨立活在這世上。做這門生意,已經是對我目前而言最可行的法子了。苦一些有什麽?人活一世,誰不曾苦呢?先苦後甜嘛!”
她雙眸晶亮,透着一股子對未來滿懷希望的期待的光,寫滿了毅然決然、躊躇滿志、雄心萬丈。
虞妍怔了下,而後爽氣一笑,又推她的肩一下,“我倒是忘了,你啊,就是個倔驢!要想做什麽事就一定會去做,不到黃河永遠心不死!不知怎麽說你了我都。”
在虞妍這位至交好友跟前,沈煙寒毫不客氣,“你就說幫不幫忙罷?”
“幫!我還能不幫你不成?”爽朗的虞妍反問她,“來說說怎麽弄!”
沈煙寒這才大松一口氣,歡歡喜喜地與虞妍商量了一番後續細節。
在離開如願書齋之前,沈煙寒特意給秦月淮挑了幾本好書。
她想過了,就如她家病秧子的身子骨差,需得長期調理,不能急着一蹴而就一樣,他那不怎麽夠看的學問也得有她多多督促才行。
值得慶幸的是,他尚且年紀輕輕,這會子沒學好,還有不少時日改變現狀,扭轉局面,未來可期。
從書齋回蘭苑的路上,沈煙寒想:待秦月淮腿腳便利之後,她還得想些法子,讓他多接觸些大儒能人,不繼續做那等井底之蛙。
此時此刻,蘭苑的下人們頗爲焦躁。
被人在親密期間半道擱置的“井底之蛙”秦月淮發起了高熱,意識模糊,到了晚飯時辰叫也叫不醒,而他們做主的娘子卻不見一絲蹤迹。
大夫被匆匆請來問診,床上的郎君雙頰燒得酡紅,滿額頭皆是虛汗泠泠。
女使芙蓉隔着幾步距離,擰眉問大夫:“郎君這病可要緊?”
大夫問診一番,收了脈枕,行到就近的桌邊拿出紙來寫方子,回道:“得了風寒罷了,不算什麽大病。”
“可他都沒有意識了……”詫異的話沒說完,芙蓉想起沈煙寒說過的,郎君平時身子骨底子就差,便就住了嘴。
體弱多病,想來是比旁人難捱風寒一些。
大夫寫完方子,遞給她,囑咐道:“這藥拿來煎服。但當下他高熱着實厲害,需得盡快幫他退!你去打熱水來給他擦拭,且記得,稍後也要每隔半個時辰便擦上一回。”
秋雨從滂沱之勢漸漸轉小,綿綿細雨使得天地昏暗,天黑得也比往常早。
等沈煙寒回蘭苑時,蘭苑檐下的燈籠已被點燃。
雨滴從她頭頂的油紙傘上滴答,沈煙寒穿着雨靴,急急的腳步踩在院子裏淺淺的水窪裏,水波蕩漾,模糊地倒映着小娘子出衆的身段與容顔。
這時,近身伺候她的女使芙蓉端着個盆,正從拐角轉彎過來,往她和秦月淮的屋裏進。
沈煙寒見狀揚聲開口問:“芙蓉,你這會端水作甚?”
芙蓉聞聲一下驚喜,腳步在門外停下,轉身看沈煙寒,回道:“娘子回來了。郎君染了風寒,高熱一直不退,大夫說要盡快給擦身子。”
沈煙寒本是松快的黛眉驟然擰緊。
她快步上前,推開屋門,将手中畫卷快速往桌上一擱下就沖去了床榻方向。
郎君閉目躺在床上,臉頰酡紅,唇部幹裂,瞧起來虛弱無力,可憐至極。
沈煙寒坐到床沿,擡手摸了摸秦月淮的額心,果真異常滾燙。
“水擱下,我來罷。”沈煙寒說着話便去解秦月淮的中衣。
芙蓉應言照做,将木盆放在一個凳子上,擰了毛巾遞給沈煙寒。
沈煙寒替秦月淮褪下中衣後,眼前便露出他傷痕累累的身子,沈煙寒不由驚得倒吸了一口氣。
他腰腹上、手臂上爲何皆是大片烏青?
秦月淮本身就生得白,面容白皙,身上的肌膚更是白嫩,這些烏青落在這樣的肌膚上,更顯得觸目驚心。
芙蓉遠遠撇了眼,亦是露出與沈煙寒一樣驚詫的神情,“郎君這是……挨過打麽?”
一語點醒夢中人,沈煙寒美眸驚瞠,耳中嗡了一聲。
她不用如何深思就能想到,去了軍營一趟的秦月淮,這身狼狽究竟來自哪裏。
沈煙寒暗自握了下拳頭,扭頭對芙蓉道:“你先出去。”
芙蓉詫了下,看沈煙寒眼中嚴厲,冷芒四溢,将沈煙寒沒接的帕子又放回木盆裏,躬身道是。
芙蓉走後,沈煙寒的嘴角不悅地抿成了直線,她半點沒猶豫,搭上秦月淮的衣帶,一扯,便将他身上餘下的衣裳剝離了個幹幹淨淨。
而接下來,入她眼的畫面,就不由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沒有更多烏青,隻有炫目的白,兩管長且結實的腿鋪陳在眼前,于某些地方,有着沈煙寒從未見過的風光。
沈煙寒黑亮的眸子震驚了下,随即不由自主,從耳朵開始,面頰脖子盡數紅透。
原來,長這樣子的……
好奇地觀摩了一會,沈煙寒挽袖,擰了帕子,給秦月淮擦起身來。
不久後,窗牖被人開了個縫,雨聲裹攜着寒氣與水汽進了屋中。
昏昏燈火的光幽幽,風一吹,時明時暗,秦月淮醒來時,對上了沈煙寒一雙明亮且直勾勾的眼。
小娘子眉頭不展,一臉擔憂。
意識尚且還有些混沌,他幹啞的嗓子幾乎是習慣成自然,脫口而出呼喚她:“皎皎。”
話畢,他想挪下身子,這一動,腰腹上虛虛搭着的被衾滑開,秦月淮蓦地察覺出涼意來。
他垂首看一眼,光潔一片……
秦月淮:“……”
僵着臉怔忪須臾,秦月淮滑了滑喉結,緩緩伸手,若無其事地将被子蓋回原位。
再掀眸看沈煙寒,四目相對,卻聽沈煙寒一臉嚴肅地問他:“你身上的傷,可是梁一飛叫人給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