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期間三道病危通知書。前面兩次分别趙知難和張毅峰簽的字,第三次他們兩個手都抖得厲害,最後是趙知難拿過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三個人在手術室外守了一下午加一個通宵。直到次日淩晨三點,門上的指示燈才終于熄滅。
然後接下來的48小時,又是連下了兩道病危通知書。
第三天下午的時候,周珩的情況總算暫時穩定下來。
隻是人依舊躺在監護病房裏,處于深度昏迷狀态,完全沒有任何意識。
周珩已經沒有其他血緣親人了,好不容易騙個女朋友還帶球跑了。這幾天都是張毅峰和趙成兩人輪流過來。
趙知難隻在手術當天全程陪同。
他們家父子兩代人都是周家的絕對心腹。周珩如今躺在這裏生死未蔔,他就得出去坐鎮。
畢竟周珩生病的事,隻少部分心腹知道。對外仍是秘密。
術後第五天,周珩的部分指标有所好轉,從監護病房裏轉了出來。但仍舊毫無意識。
這樣的情況并不算樂觀。
按照之前的預想,這個時候即便人沒有完全清醒,也多少該恢複些感知和意識。但周珩現在隻有輕微的肢體反射。
如果一直這麽下去,即便能活着,大概率隻能做植物人。
張毅峰聽過後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覺得周珩但凡有那麽點兒意識,大概甯可死個痛快,也不想這麽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連基本的尊嚴都沒有。
趙成比他樂觀了那麽一點兒:“能活着總比死了強吧。隻要有命在,總能有奇迹發生。”
這言情小說裏總能出現的台詞……張毅峰很想怼他,不過話到嘴邊又住了口。算了,這種時候還是别内讧了。
趙知難倒是沒說什麽。
他與周珩之間的關系,和張毅峰還有趙成他們不同。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替周珩守好江山,等他康複。如果最壞的情況真的發生了,那就守好他的遺願。把公司交到岑佳手上,輔佐他唯一的後人。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最後還是徐醫生的老師慢吞吞開口打了句圓場:“現在倒也沒到這種地步。”
“目前看着指标沒有惡化。隻要他能在半個月内逐漸恢複意識,清醒的概率很大……”他頓了頓,又說道,“最好是能進行一下外部刺激或幹擾。”
“比如親近的人陪在身邊,每天跟他說說話。”
“或者講一些他在意的事……”
聽見前面那句的時候,三個人已經想着要不要找小仙女直接攤牌了。畢竟比起周珩的意願,對于他們來說,他能活着更重要。
幸好後面還有第二種選項……這事他們三個都可以做。
就是相比趙知難和張毅峰,趙成能發揮的作用小了那麽一些。
他和周珩相識于大學時代,到底少了十幾年的共同時光。很多事沒有參與。
不過這不要緊,因爲他有自己的想法。
眼看着蔣哲和岑佳的服裝公司臨近開業,他最近以合夥人的身份頻繁的聯系起了小仙女。
趙成幾乎每次都是發語音邀請。然後将岑佳的聲音錄下來,再去病房裏放給周珩聽。
親近在乎的人不能陪在身邊不要緊,兄弟不想讓喜歡的人知道自己生病也不要緊。這不是現代社會,有高科技手段的嘛。
人随不在,聲音卻在,陪伴常在。
張毅峰對他這腦回路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很是無語,可内心卻也生出了一絲期盼。
沒有人比周珩更在乎岑佳。這世界上唯一能讓周珩牽挂的也隻有岑佳。
盡管年少相知,可他都不知道小夥伴是何時将愛慕的種子種在心底的。等他了悟到的時候,這份感情早就長成了不可撼動的岑天大樹。
所以他們在周珩耳邊念叨一百句,可能還不如岑佳咳嗽一聲。
也不知道是周珩憑借着超強的求生意志自己撐了過來,還是趙成的辦法起到了作用。又或者兼而有之。
那天趙成在放錄音的時候,病床上的突然睜開了眼。
雖然隻是短暫的幾秒鍾,眼神裏毫無神采和焦距,卻足夠令人欣喜振奮。
因爲重新陷入昏睡中的周珩在流淚,眉心也時而舒展時而緊皺。
徐醫生匆忙趕來病房。測試過後發現昏睡中的人不僅陷入了自己的意識當中,還能偶爾對他的聲音做出微弱的反應。
他忍不住長舒口氣,懸了好幾天的心終于稍稍落定。
張毅峰則是在驚喜過後,轉過頭紅了眼圈兒。
行吧,戀愛腦也有戀愛腦的好處。至少關鍵時刻能苟命。
然後和徐醫生又交流了一下周珩的情況後,他轉身去外面給趙成打了通電話。
岑佳和蔣哲的服裝公司明天開業剪裁,還會舉行個小型的服裝展。
他準備讓趙成把錄像給帶回來。然後将岑佳的鏡頭專門剪輯出來,在病房裏先來個24小時滾動播放。
周珩現在是看不見,但人不是有那個什麽磁場感應嗎?
沒準他聽着聲,感應着畫面,就徹底清醒過來了。
而周珩的确是清醒過來了,就在當天傍晚,沒用什麽錄像剪輯。
當時張毅峰出門去吃飯,守在病房裏的是護工。
周珩睜開後也沒出聲,就直勾勾地盯着天花闆。過了許久,那人才發現他醒來了。驚詫過後,趕緊摁了呼叫鈴。
這次徐醫生和他的老師一起來了病房。接着就是各種問診和一項接一項的檢查。
等張毅峰接到消息匆忙趕回來,周珩也剛好被推進CT室。
他沒看見人,一顆心懸在半空,既擔心又激動。大緻問了一下剛才的情況後,拿出手機分别給趙成和趙知難都發了消息。
這種大事當然要分享,不能他一個人情緒起伏。
趙知難本來就已經在來的路上。這邊周珩還沒出來,他就到了醫院。趙成人已經到了榆市,就發了通視頻邀請過來。
兩個人沒聊幾句,CT室的門就打開了。
周珩躺在擔架車上被推出來的同時,徐醫生也從操縱間裏走出來。
他看了眼躺在那裏的人,擡腳走向另外兩個,神色多少帶了幾分凝重:“我剛剛實時看了一下片子,恢複情況……勉強算一般。不過有件事,你們聽了先别急。周總暫時喪失了語言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