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并不是林之孝主動找的焦大。
焦大是甯國府的老仆,從小跟甯國公賈演出過三四回兵,曾從死人堆裏把奄奄一息的主子背出來。
沒有飯吃,他餓着肚子去偷東西給主子吃,沒有水喝,他自己喝馬尿,把得來的半碗水給主子喝。
由于以往的功勞情分,甯府的主子們對他另眼相看,不大難爲他。
林之孝就更不可能去派給他差事了。
是林之孝在小厮中挑選人手要去黑山村查探消息,那些小厮們都不肯去。
黑山村在關外,乃是苦寒之地。去這一趟,光是來回路上就要耽擱一二月功夫不提。
這一路上還不知要吃多少苦頭,甚至還會遭遇到各種危險。
哪裏有待在府裏輕松自在?
因此,盡管林之孝許以重利,那些小厮皆不肯去。
就在林之孝準備再提高賞賜的時候,焦大主動站了出來。
訓斥了一番那些好吃懶做,不肯爲主分憂解難的小厮,主動表示願意前往。
就連賈環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後,都對焦大刮目相看。
焦大在紅樓書中第一次出場:
那焦大又恃賈珍不在家,即在家亦不好怎樣他,更可以任意灑落灑落。
因趁着酒興,先罵大總管賴二,說他不公道,欺軟怕硬,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象這等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沒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
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爺跷跷腳,比你的頭還高呢。二十年頭裏的焦大太爺眼裏有誰?别說你們這一起雜種王八羔子們!
那焦大哪裏把賈蓉放在眼裏,反大叫起來,趕着賈蓉叫:
“蓉哥兒,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兒.别說你這樣兒的,就是你爹,你爺爺,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個人,你們就做官兒享榮華受富貴?”
“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這家業,到如今了,不報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不和我說别的還可,若再說别的,咱們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
若是單看這一段出場的話,那賴大就是個躺在過去的功勞簿上,好吃懶做、不服管教的刺頭。
然則賈環從他主動願意去黑山村一事中卻是看出,焦大并非偷奸耍滑不肯做事。
若賴升能公平公正分派差事,他還是願意幹的。但若是安排最差最苦最累的差事給他,焦大感覺自己受了侮辱,自是不幹的。
想到此處,賈環的目光從焦大身上收回,不由向烏進孝看去。
他不由問道:“烏莊頭,你還有什麽話說?”
烏進孝此時臉色異常難看。
他和原先的賈家族長賈珍打了多年交道,知道賈珍是個隻知道吃酒玩女人的廢物。
如今賈家換了一個更加年輕的族長,烏進孝絲毫不曾放在眼裏的。
這些年來,賈家的田莊,三亭中已是被他吞沒了一亭。
再加上暗中克扣,一年的收成,能送到賈府的連一半都沒有。
再過個十幾二十年,他能把賈家的這些田莊中的良田,全部都變成他烏家的。
而對這位賈家更加年輕的新族長,烏進孝隻以爲是纨绔子弟而已。
他對賈家還是很有些了解的,知道賈家年輕一輩盡是纨绔。
從心底,烏進孝還真的沒把這個新族長看在眼裏。
因此,今年他拉來的收成,反倒是比去年還要少了些。
他再沒料到,這位新族長,竟是派人去了莊子,查探過莊子的實情。
這一下謊言被戳穿,烏進孝頓時慌亂起來,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他忙是重新跪倒在地上,連連磕頭道:“請三爺饒命,小的雖是有所謊言,但是今年收成減産也是實情。小的隻是從中貪墨了一二。”
“請三爺看在小的看護莊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恕小的則個。”
“小的願意将貪墨的财物都拿出來,一丁點都不敢隐瞞的。”
賈環似笑非笑地看向烏進孝問道:“那不知烏莊頭這些年來,到底貪墨了多少财物呢?”
烏進孝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回三爺,小的貪墨的财物折合成銀兩,五六千兩總是有的。”
“小的願意拿出八千兩來,還請三爺饒恕小人則個。”
賈環臉色一冷說道:“爾等蠹蟲,貪得無厭,奸詐狡猾,我豈能饒你?”
“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捆了,先押在柴房裏面。”
“是,三爺。”
林之孝一揮手,頓時幾個小厮上前拿下烏進孝。
烏進孝連連求饒不已,賈環隻是不理。
很快烏進孝便是被塞住了嘴拖了下去。
林之孝忙說道:“三爺拿下烏進孝,黑山村那邊,是必要換一個莊頭了,不知三爺可有屬意的人選?”
賈環笑道:“我最屬意的自然是你,隻是你林大管家可是脫不得身啊。不知你有什麽推薦的人才沒有?”
林之孝苦笑道:“不怕三爺笑話,這府上的小厮們,都是過慣了富貴日子的。讓他們去那等苦寒之地,個個都如同死了老子娘一般,哪裏肯去。”
“這人選,也隻能慢慢找了。既要有能力,能管理的了這麽多田地,又要有忠心,不至于像烏進孝這等忘恩負義之輩一般。”
賈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的時候,隻聽旁邊的焦大說道:“三爺,老奴願往!”
賈環皺眉說道:“焦大,你是府裏的老人,又是有大功勞的,自當在府上安心養老。黑山村那等苦寒之地,你也是上了年歲的人,就不要去了。”
焦大嘿嘿笑道:“三爺,在旁人看來,那關外黑山村是苦寒之地,在俺看來,明明是個寶地啊!”
“嘿嘿,那兒冬天雖是冷,然則隻要燒了旺旺的火炕,暖和的很。一整個冬天就窩在家裏喝酒吃肉,快活似神仙,哪裏吃苦了?”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
賈環是經過後世信息大爆炸洗禮的人,自然不會真的覺得關外就是苦寒之地。
他不由問道:“噢,焦大你是北方人?”
焦大嘿嘿笑道:“三爺,是的,俺家是北方的。從小就在冰天雪地裏過習慣了的。”
聽到這兒,賈環不由點頭問道:“那若你去了黑山村,你準備處置烏進孝一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