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醒來,旁邊一個穿着一身麻布衣衫戴着一張戲曲花臉面具的老者不由和藹地問道:
“孫大人,你醒了?”
孫紹祖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老者的問題,而是四處看了看。
發現他躺在一張床榻上,已經不在府衙大牢之中。
這說明,他吃下的那顆藥丸,真的讓他假死脫身。
而對方在亂墳崗将他救了下來。
隻是對方很明顯的,沒存什麽好心。
不然的話,何必用面具遮蓋,不讓他看到本來面目?
想到此處,孫紹祖不由問道:“你們是何人?敢問爲何要救我?”
老者用極具滄桑的嗓音說道:“老朽實不知孫大人此言何意,我們可是孫大人的救命恩人,孫大人面對救命恩人,不說如何報答,反倒要質疑?天下豈有這樣的道理?”
孫紹祖正要說話,老者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老者直接說道:“孫大人既然醒了,那老朽就開始爲孫大人施針,施針過後,孫大人想必也就好了。”
說罷,老者直接拿起一盒銀針,開始爲孫紹祖紮針。
一刻鍾之後,老者将孫紹祖身上的銀針拔下。
而孫紹祖隻覺得渾身一股熱流湧過,身體竟是漸漸有了力氣。
在老者攙扶之下,他竟是真的能自己下床行走。
這讓孫紹祖也不由啧啧稱奇不已,暗自佩服老者醫術高明。
他忍不住對老者行禮道:“多謝老先生救命之恩,不知老先生需要我做些什麽,還請老先生不吝賜教。”
老者緩緩點頭說道:“老朽并非施恩圖報之人,隻是看不慣孫大人白白遭受不白之冤而已。”
“再過一時三刻,趙大學士便會從這條街前而過。到時候,孫大人便可攔住趙大學士,當街狀告賈雨村。”
“趙大學士嫉惡如仇,必定能爲孫大人洗刷冤屈。老朽提前祝賀孫大人沉冤得雪。”
聞聽此言,孫紹祖臉上露出果然如此之色。
原來,他們耗費這麽大的力氣來救下自己,爲的就是要搬倒賈雨村。
隻是,孫紹祖真的不想告狀。
如今孫紹祖的戶籍已經被除名,他現在徹底成了黑戶,可說是一無所有。
但是他仍然可以悄悄潛回太原孫家,即便不在人前露面,他仍然可以過半輩子逍遙快活的生活。
他還不想死!
如果他真的當街攔下趙衡告狀的話,有八成幾率能搬倒賈雨村,但是他也無法幸免于難啊。
賈雨村固然有在陷害他,但是他打殺下人的事情都是真的啊,并且裏面有好幾個,并不是買倒的死契。
想到此處,孫紹祖不由試探地問道:“老先生,如今我已一無所有,隻想回到太原,安穩度過下半生,并不想再狀告那狗官。不知老先生可否恩準?”
聽到孫紹祖的話,老者頓時闆下臉來說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當有仇報仇有恩報恩。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和畜牲何異?”
“老朽雖然醫者仁心,但也不願救這樣的畜牲。如果你不去告狀,那就去死好了。”
“還有,不要想着試圖扯出我們來。你根本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不牽扯到我們,你還會有一線生機。一旦牽扯到我們,你便是必死無疑的下場。”
孫紹祖苦笑道:“我知道了,等趙大人來了,我必會出去當街狀告賈雨村那狗官。”
“老先生盡管放心,老先生救了我一條性命,我也并非那知恩不報之人,豈能連累到恩公?”
老者聞言嘿嘿一笑,也不知是不是信了孫紹祖的話。
不多時,院子裏響起幾聲布谷鳥叫聲。
老者便讓孫紹祖出門告狀。
孫紹祖雖然萬般不肯,但也不得不向外走去。
出門告狀,九死一生,但至少能将那狗官賈雨村拉下馬來。
不告狀,怕是當場就會死。
在這兩者之間,其實不難做出一個選擇來。
很快,孫紹祖出了門。
等趙衡走到近前,孫紹祖一下撲在趙衡身前,大聲道:“趙大人,下官冤枉!還請老大人爲下官做主!”
趙衡瞥了一眼孫紹祖,發現并不認識此人。
趙衡不由問道:“不知你有何冤屈,仔細說來?”
孫紹祖馬上說道:“趙大人,下官名爲孫紹祖,那狗官賈雨村,因爲他辦的幾件草菅人命的案子,下官是知情人。他便捏造罪名,構陷于下官,将下官逮捕入獄。”
“在獄中,那狗官更是命人将下官活活打死,然後将下官屍體丢入亂墳崗。下官僥幸不死,又活了過來。”
“下官比窦娥還冤枉十分呐,大人!下官懇請老大人爲下官做主,徹查此案!還有那狗官賈雨村幾件草菅人命的案子,還請老大人徹查。”
院子裏,救下孫紹祖的老者,正透過門縫,偷偷觀望外面的情況。
見孫紹祖果真沒有透露出他們的存在,老者也就放下心來。
其實,即便孫紹祖透露出他們的存在,他也是不怕的。
這院子隻是他們的一個随時可以放棄的備用院子之一,他可以輕松脫身。
隻是這樣一來,勢必會讓事情更麻煩罷了。
而對孫紹祖的狀告之辭,這老者也是頗爲滿意的。
這孫紹祖,不愧是十足的小人,賈雨村幾件貪贓枉法的案子,明明是他們給孫紹祖的。
而在孫紹祖嘴裏,就變成他早已知情,并且賈雨村便是因爲這個緣故,才構陷他的。
這便讓賈雨村在構陷他一事上,具有充分的合理性。
而外面,趙衡也是微感詫異。
太平縣縣令的職務已經定了下來。
接下來這段時間,他們變革派要做的,就是清理一些朝堂之中那些頑固的保守派。
而賈雨村,便是他們的目标之一。
再沒想到,今兒竟是有人主動送上來了賈雨村的把柄。
趙衡坦然說道:“好,孫紹祖,你的案子,本官接了!你随本官去刑部,今日本官便會徹查此案。”
孫紹祖大喜道:“下官多謝老大人爲下官做主!”
等趙衡等人走後,院子裏的那個老者,取下臉上的面具,赫然露出一張女子的面容。
此人竟是墨當家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