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賈母親自去了趙府,賈母的排場,可不是賈琏、賈政和王夫人可比。
賈母這一出面,整座京城的人都被驚動了。
當然,要擱在往常,賈母出一次門,頂多也就能驚動一下老親而已。
比方說在紅樓書中,賈母端陽節這日去道觀打醮,就驚動了許多老親。
原來馮紫英家聽見賈府在廟裏打醮,連忙預備了豬羊香燭茶銀之類的東西送禮。
剛說了隻見馮家的兩個管家娘子上樓來了,馮家兩個未去接着趙侍郎也有禮來了。于是接二連三都聽見賈府打醮,女眷都在廟裏,凡一應遠親近友世家相與都來送禮。
而現今,整座京城中,凡是夠得着知道些隐秘的世家豪門,都在看賈府的笑話。
如今賈母出門,如何不驚動衆人。
這一次他們倒是要看一看,賈府這位老封君親自去請,能不能将賈環請回去。
不多時,賈母便是到了趙府。
趙夫人聽聞,連忙迎出門來,斯見完畢。
趙夫人不由請罪道:“原不知老封君會親來,不曾遠迎,還望老封君寬恕則個。”
賈母笑道:“趙夫人說哪裏話,原是老婆子不曾事先下拜帖,倒是當了回惡客。我家環兒得夫人照顧,老婆子在這裏倒是要先行謝過夫人。”
趙夫人連忙說道:“老封君這話可是說錯了,環哥兒真真是個極好的孩子。若不是他,我也撐不到老爺回來。那裏是我照顧環哥兒,倒是環哥兒在照顧我。”
“哎呀你看,見到老封君,我這心裏着實高興,未免昏了頭,那裏有在門口說話的道理,老封君快裏面請。”
趙夫人将賈母請入堂屋,老婆子上了茶,兩人說了一會家長裏短。
賈母并不曾詢問賈環,而趙夫人也不等賈母詢問,直接說道:“環哥兒這會子出了門,我命人去尋他,一會子就能回來,還請老封君略坐一坐。”
這就是賈母的排場了。
賈琏并賈政和王夫人來,趙家都是不知道賈環去處的。
賈母來了,根本不用開口,趙府便派人去叫賈環。
不多時,賈環從外面返回,趙夫人起身說道:“老封君,我身子略有不适,失陪一下。”
說罷,趙夫人徑自離開。
進了屋,賈環直接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給賈母請安:“孫兒給老祖宗請安。”
賈母連忙說道:“好孩子,快起來,讓老婆子看看,你可瘦了沒有?”
“嗯,瘦了些,不過倒是又長高了,人也更精神了。”
歎息一番,賈母又說道:“環哥兒,我也知道,前翻将你攆出府去,委屈了你。”
“然你也是個懂事的孩子,自然知道打斷骨頭連着筋的道理,況我老婆子,自然也會給你一個交代。”
“這次老婆子來,是接你回府的,族譜上面,也又加上了你的名字。環哥兒,你想要什麽,隻管和我說,我定會爲你做主的。”
賈母的話,讓賈環暗歎一番。
賈母這位老封君,手段自然是極厲害的。
然則賈府男兒之中,竟然尋不出一個成器的,倒是讓賈母也無可奈何,也隻好一味高樂。
若是賈府之中,果然有一二成材的,又怎麽會弄到被抄家滅族的地步?
賈環再次跪拜道:“老祖宗親自前來,孫兒不勝惶恐,豈敢違背老祖宗意願?”
“隻是孫兒雖愚鈍,也有自己一點淺薄的見識。先前太太将我攆出賈府,我自不會怨恨太太。”
“但太太也未免有些太小瞧了我的志向,離了賈府,難道我就做不出一番事業不成?”
“我從來都沒想過和寶玉争奪什麽,功名自在直中取,富貴于我如浮雲,我若想要,自會自己去取。”
“老太太這一番接我回去容易,但隻不知能過幾日,又會被太太攆出來。倒不如現在不回去的好,免得到時候彼此都難堪。”
賈母冷哼道:“環哥兒,榮國公府姓賈,不姓王。這一次你回去,便住到聽風軒,聽風軒挨着梨香院,并不比梨香院小的。我撥給你丫鬟婆子,色色都和寶玉一樣的。”
“你回了賈府之後,不用再給太太昏定晨省。便是你娘,雖仍要在她身邊站規矩,這原是禮節,邁不過去的。但有我看顧,斷不讓她受委屈。”
“環哥兒你還有什麽顧慮,隻管說出來,老婆子必是會爲你做主的”
賈環不由在心裏暗贊一聲,賈母這位老封君,做事的确是綿裏藏針。
她不但是解除了自己的後顧之憂,回到賈府之後,不用再受王夫人束縛。
并且還點出了自己的親娘趙姨娘,既是照顧趙姨娘,同時隐隐又是對自己的一種威脅,當然,威脅的意味明顯很弱,但并不代表沒有。
賈母已經說到這等地步,自己再找理由,倒是說不過去了。不過倒是可以再提一個條件。
想到此處,賈環不由說道:“老祖宗,這一次出來,孫兒倒是攢下一點産業。因而孫兒有點想法,這次我回到賈府,不妨直接分開家。”
“我白住着聽風軒的院子,其他丫鬟婆子月錢,連同吃喝嚼用,一并由我自己負責。不過我的産業,也不上交官中,都歸我的私産。”
“另外我還想向老祖宗讨要幾個奴才,就是趙國基一家人,希望老祖宗能夠成全。”
如果是被攆出來之前,賈環膽敢提分家兩個字,王夫人能拿出家法直接把賈環打死的。
但是現在賈環還沒回賈府,就能提這個條件了。
聽到賈環的話,賈母無奈地說道:“環哥兒,你小小人兒,那裏知道生活不易?你道養活一大家子人是容易的?你的那點子産業,哪裏夠養家糊口?分家的事,修要再提。”
賈環微微一笑說道:“好叫老祖宗知道,香水的方子是孫兒琢磨出來的。薛家香水生意,有我三分利,一年一兩萬銀子的進項是有的。”
“孫兒說不圖謀榮國府财産,并非隻是說說而已,孫兒想要賺錢,絕非難事。孫兒有這份産業,哪裏去不得?今兒若不是老祖宗親來,孫兒斷不會再回賈府的。回了賈府,又能得什麽好?”
聽到這裏,賈母沉默下來,她不得不再一次審視她這個孫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