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見袁文紹不說話,看向三蘭開口說道:“你們姐妹之間有些不和,我這幾日也看在眼裏。但是我覺着兄弟姐妹之間,些許矛盾,總能自己和好。因此想等着你們自己把事了了。沒成想你們反而愈演愈烈,還動了手。伱們如此和那些小戶人家,争吃争穿有何兩樣?大家小姐的氣派一點都沒有,讓我好生失望。須知一個家族要想繁榮昌盛,須兄弟姐妹同心才是。一個家族的衰敗,往往是從裏頭開始的,望幾位姐兒謹記。”
盛紘聽的連連點頭,覺得很有道理。心中暗道:“不虧是宮裏出來的,一個嬷嬷就有如此見識。”
不過他卻忘了,這些道理盛老太太不是沒有和他說過。
但是他因爲和老太太親近不起來,基本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從未放在心上。
“三個姐兒每人十下手闆,回去把剩下的《女則》抄完,不然明日就不用過來了。雯姐兒尚小,又不識字,便算了。”孔嬷嬷下了最後判決。
丫鬟連忙送上了戒尺,戒尺乃是老竹制作的,柔韌勁道,在燈光的照耀下,竟發出了金屬般的光澤,讓人望而生畏。
墨蘭和如蘭看着戒尺都哭了起來,明蘭雖然沒哭,也小臉煞白。
之所以如此大反應,是因爲她們以前犯了錯都被戒尺打過手闆。
不過基本上都是三五下,加上打手闆的是下人,有所留情。
但是現在看孔嬷嬷的樣子,完全沒有留情的意思。
王大娘子舍不得女兒被打,看向盛紘,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又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袁文紹。
她到底是如蘭的母親,不好開口,想着袁文紹是盛家女婿又是勳爵,她開口,盛紘和孔嬷嬷應該都會給點面子。
袁文紹雖然接受孔嬷嬷那翻話,但是如果雯姐兒也要被打,他肯定不會願意,現在孔嬷嬷沒有要打雯姐兒,他安靜的坐在那裏,好像沒有看到一樣。
孔嬷嬷在屋裏的下人身上看了一眼,說道:“事關幾個姐兒的名聲,此事不可外傳,也不影響幾個姐兒的名聲。”
盛紘聞言淡淡道:“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在場的丫鬟全部交給人牙子發賣了。”
所謂的發賣,可不是賣給人牙子。
若是如此,雖然不知道會被賣到哪裏去,威懾力卻并不大。
一般大戶人家都有合作的人牙子,發賣就是把不聽話的下人,交給人牙子給賣到窮鄉僻壤去。
雖說打死下人也隻需賠點錢,但是對名聲總歸不好,因此發賣算是大戶人家處置不聽話下人的一種手段了。
屋内的下人連忙表示自己不會亂說。
孔嬷嬷對丫鬟點了點頭,讓她們行刑。
就在這時,林小娘起身道:“嬷嬷請慢。”
隻見林小娘走到當中,先給盛紘道了個萬福,又對孔嬷嬷欠身道:“嬷嬷勿怪,這裏本沒有我說話的地方。可是我心裏愧疚,有話不吐不快,萬望嬷嬷見諒。今日之事說到底是墨兒不懂事造成的,五姑娘六姑娘都是被她牽連。尤其是六姑娘,本就不關她的事,還要連累她被打,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不如她那十下手闆,讓墨兒代了吧。”
林小娘能得盛紘寵愛,姿色自然不差,此時眼角帶淚,楚楚可憐,讓人看了很容易生出憐惜之情。
盛紘看到林小娘的樣子,确實心軟了,加上林小娘語氣聽着十分真誠,因爲孔嬷嬷的話對她生出的怒氣,也消退了許多。
墨蘭一開始沒有明白林小娘的用意,但是看到林小娘暗中對她打着眼色,連忙說道:“對,孔嬷嬷,六妹妹都是被我牽連的,我願代她受過。”
不得不說林小娘的手段還是有的,她很明白因爲孔嬷嬷的話,盛紘對墨蘭有不小的意見,甚至連她都被氣上了。
她主動提出讓墨蘭代明蘭受罰,一來可以向盛紘表明認錯的态度,讓盛紘消氣。
二來墨蘭要是代明蘭受罰,便成了受罰最重的人,盛紘事後心疼女兒,必然會去探望。
雖說墨蘭不在林栖閣了,卻也隔的不遠,到時候她就能把盛紘請過去,消除這件事在盛紘心裏不好的影響。
袁文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林小娘的用意,要是換了旁人,她這麽做确實是一步好棋。
但是孔嬷嬷是什麽人,怎麽會看不出她的想法,她這一招在孔嬷嬷這裏根本行不通。
“六妹妹是我連累的,我跑來代六妹妹受罰。”
如蘭倒是沒有想那麽多,她從小母親就和林小娘不對付,加上墨蘭處處和她争搶,就養成了什麽都想和墨蘭争奪的心思,聽到墨蘭要代替明蘭受罰,想也不想就開口了。
說完她就後悔了,别的争一争也就罷了。
挨打有什麽好争的。
不過話已出口,也收不回來了,隻能在心裏祈禱打闆子的丫鬟下手輕點。
“别别别。”明蘭連連搖頭,說道:“孔嬷嬷說的對,我也是有錯的,罰還是我自己受吧。”
兩個姐姐争着搶着要替明蘭受罰,乍一看,很有一番姐妹情深的味道。
盛紘看到十分滿意,心裏對孔嬷嬷也更加佩服。
孔嬷嬷看向林小娘,說道:“林小娘此言差矣,我讓三個姐兒一起受罰,原是爲了彌補她們之間的姐妹情分。今日一起受了罰,以後才能揭過重來,如是厚此薄彼,豈不是更生嫌隙?林小娘用心很好,卻有些欠考慮了。”
林小娘雙手捏着手帕,淚眼婆娑,說道:“孔嬷嬷說的是,是妾身考慮不周。可是今日累的兩個姐兒受罰,妾身實在過意不去。都怪切什麽沒有管教好墨兒,不如連我一塊罰了,也好彌補彌補。”
盛紘看到林小娘嬌弱動人的樣子,心裏十分憐惜,又見她态度誠懇,心裏的氣已經消完了。
然而他沒感動多久,就聽孔嬷嬷冷笑一聲說道:“看來林小娘也該學學規矩了,說話越來越不得體了。林小娘說沒有教導好四姑娘要請罰。那麽五姑娘是大娘子教的,六姑娘養在老太太那裏,是不是要一塊罰了?而我是她們的教養嬷嬷,更是難辭其咎。林小娘可是這個意思?”
盛紘連忙說道:“嬷嬷說的哪裏話,她不是這個意思。”
心裏卻埋怨林小娘不該多嘴。
孔嬷嬷正色道:“林小娘,今日我也要說你一句。要知道人貴自知,而你今日卻有兩不知。一不知,你當曉得自己是什麽身份,我與盛大人正說着話,大娘子一個正室都沒插嘴,你一個妾室卻來插嘴。好在我與老太太是故交,不會多嘴。不然傳出去了,别人該笑話盛家沒規矩了。”
林小娘臉色一白,盛紘則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孔嬷嬷繼續道:“二不知,你一再知錯犯錯。你先前說不該開口,偏偏又開了口。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無知,既然知道自己無知,又爲何要插嘴姑娘們的教養之事?你明明什麽都知道,卻又都犯了,豈不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莫不是仗着養了哥兒姐兒,就覺得高人一等了?”
一邊說着,一遍撇了盛紘一眼,好像在說,她之所以如此,都是你寵出來的。
盛紘羞愧難當,瞪了林小娘一眼,喝道:“你一邊站着去,我和孔嬷嬷還在這裏,焉有你說話的份?”
王大娘子眼睛放光的看着孔嬷嬷,恨不得拜孔嬷嬷爲師。
林小娘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微微欠身,退到一旁。
孔嬷嬷這才看向三個姐兒,說道:“你們能夠相互體讓,乃是好事,不過這頓罰是讓你們長記性的,誰都不能免。好了,把手伸出來。”
盛紘起身威嚴道:“都把左手伸出來,把闆子領了,回頭再把書抄了。”
墨蘭可憐兮兮的把左手伸了出來,丫鬟在孔嬷嬷的示意下,沒有絲毫留情狠狠的抽了下去。
“啊!”
墨蘭尖聲哀叫了一聲,哭了起來。
那闆子抽在手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然而她又不敢收回去。
等十下打完,她的手都沒了知覺,跪都跪不住了,好在丫鬟上前扶住了她。
如蘭看墨蘭被打,心裏暗爽不已,輪到她的時候,才想起自己也要受罰,有些高興早了。
在盛紘陰沉的注視下,顫顫巍巍的伸出了手。
“啪!”
“啊~嗚嗚嗚~”
如蘭連墨蘭都不如,哭的那叫一個哭天搶地。
王大娘子流着淚扭過頭去,心疼的不敢再看。
輪到明蘭的時候,她雖然也在哭,卻沒有像兩個姐姐你們不堪,展現了她的堅強。
等闆子都打完了,王大娘子和林小娘各自上前安慰女兒,袁文紹和華蘭則是安慰着被吓壞的雯姐兒。
隻有跪在蒲團上,在小桃的攙扶下,沒有倒下,疼的冷汗直流。
看到這裏,盛紘突然發現三個女兒中最懂事的,最可憐的竟然是這個他忽視了的小女兒。
送走孔嬷嬷,盛紘硬起心腸沒有去看墨蘭和如蘭,而是來到明蘭跟前關心道:“明丫頭,怎麽樣,可還忍的住?”
明蘭強忍着疼痛,說道:“多謝父親關系,不疼的。”
“怎麽會不疼,爹聽着都覺着疼,一會我讓人給你送些雪玉膏去。”盛紘說道。
“謝謝父親。”明蘭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看看明蘭再看看那兩個還在哭的女兒,盛紘有些煩躁,說道:“哭什麽哭,帶回房讓她們哭個夠。自己不知禮數,犯了錯,還有臉哭。”
說完也不理會她們,對袁文紹說道:“賢婿,現在天色已晚,内外城的門已經關了,我讓人收拾廂房,你們在府上将就一日吧。”
“多謝嶽父。”袁文紹拱手道。
汴京雖然深夜才會宵禁,但是内城宵禁較早。
即便他是勳爵,在内城城門關上後,也沒叫不開。
走出院子,明蘭看小桃一直傻笑,沒好氣道:“我平日裏待你不薄,我被打手闆,你很開心麽?”
“姑娘說的什麽話,你被大我可心疼了,恨不得代你受罰。我高興是因爲主君關心姑娘了。還說要給姑娘送雪玉膏來。四姑娘五姑娘都沒有呢。”小桃說道。
雪玉膏乃是宮廷秘藥,十分珍貴,隻有官家賞賜才能弄到。
以盛紘的級别根本得不到,還是袁文紹送了一點。
“關心麽?”明蘭聞言一怔,呢喃道:“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不關心,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了。”
小桃沒有聽清,疑惑道:“姑娘你說什麽?”
“沒什麽,快些回去吧,還差十幾遍女則沒抄呢。”明蘭說道。
提起這個,小桃有些生氣道:“孔嬷嬷還和老太太是故交呢,姑娘明明沒錯,卻也要罰,好不講道理。”
“呵呵。”明蘭輕笑道:“孔嬷嬷可是很厲害的,要是能學到一點,受用無窮。”
小桃不解的看着自家姑娘,她覺着姑娘是不是被打傻了,孔嬷嬷明明不講道理,怎麽到姑娘嘴裏,就變成厲害了。
明蘭沒有解釋,以小桃的腦子,解釋了她也不明白。
……
無獨有偶,袁文紹和華蘭回到客房,簡單的吃了些東西,等雯姐兒洗漱睡下,夫妻倆也洗漱上了床。
躺在床上,華蘭驚歎道:“孔嬷嬷真是厲害。”
袁文紹笑道:“何以見得?”
“官人,孔嬷嬷平日裏看着十分和氣,可罰起人來,卻頭頭是道,愣是訓的人無話可說。而且聽她的意思,早就察覺了墨蘭合如蘭不對付,而是等她們鬧大了再收拾。”
說到這裏,華蘭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母親要是有她一半的手段,也輪不到林小娘猖狂了。”
袁文紹笑着說道:“孔嬷嬷确實很厲害,不過我覺着家裏還是簡單點好。要是在家也要如此勾心鬥角,有些太累了。”
華蘭聞言卻是一笑,說道:“官人你話說的太早了。咱們分府别住,公公婆婆人也不錯,沒有怎麽刁難。現在隻有雯姐兒一個,自然沒有那麽多煩心事。等以後官人子嗣多了,難免也會遇到這種情況的。”
袁文紹一臉古怪,話說聽着華蘭誇他母親,怎麽都覺着古怪。
要不是他穿越,按照原來的劇情,華蘭應該處處被刁難,現在正跟他母親勾心鬥角呢。
感謝各位兄弟的推薦票、月票和訂閱。
今天晚上KPL決賽,不知道有沒有看的兄弟。
我比較支持狼隊,可惜狼隊季後賽的狀态有些不好,感覺希望不大。
不過還是爲狼隊加個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