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但是像盛紘這樣偏心的,并不是好事。
袁文紹要是知道孔嬷嬷的想法,肯定會稱贊幾聲。
如蘭爲什麽老是把嫡庶挂在嘴邊,還不是因爲盛紘對墨蘭的寵愛超過了她這個嫡女。
嫡庶之分在很多人看來是封建糟粕。
但是能存在幾千年,自然有存在的意義。
原劇中明蘭說的一句話袁文紹很是認同,誰嫡誰長,一眼明了。
但是賢與不賢卻很難區分出來。
區分嫡庶長幼,可以避免很多争端。
若不是盛紘對墨蘭寵愛勝過嫡女,如蘭也不可能老是把嫡庶挂在嘴邊。
墨蘭也不可能仗着寵愛,處處和如蘭争鋒相對。
自然也沒有今日之事。
“盛大人先别生氣,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我正當着教養的差事,分内要理一理。盛大人這般發火,倒是顯的我的不是了。”孔嬷嬷開口道。
“嬷嬷說的哪裏話,是我治家不嚴,讓嬷嬷笑話了。嬷嬷和家母是故交,于我就是長輩。這件事還是請嬷嬷來說吧。”盛紘連忙說道。
孔嬷嬷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看着跪在地上的三蘭說道:“這世上的事,大多都逃不過一個理字。我素不喜歡當面說一套背後說一套,沒的把話給傳誤了。今日當着幾個姐兒的面前一次把話給說個明白。适才你們都說知錯了,我看未必,現下我來問問。”
見三人都默不作聲,孔嬷嬷看向墨蘭說道:“四姑娘,你擡起頭來。我且問你,五姑娘說伱霸着我上課的時間,占了其餘人的時間,你可認?”
墨蘭哭泣道:“都是我的不好,我想着孔嬷嬷教導時間有限,想多學些東西,給家裏争光,給父親長臉,沒想到竟然惹的五妹妹不快,都是我的錯。”
不得不說墨蘭還是有些心機的,看似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實則暗指如蘭嫉妒心強。
盛紘聽了對如蘭更加不滿,瞪了她一眼。
王氏看向墨蘭的目光好似要吃人一般,恨不得上去掐死她。
孔嬷嬷輕笑了幾聲,說道:“四姑娘,你爲人聰明伶俐,說話處事周全。可我還要勸你一句,莫要仗着自己聰明,就把别人當做傻子,需知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話一出,墨蘭也顧不上哭了,睜圓了一雙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孔嬷嬷,随即又委屈的看了一眼盛紘。
盛紘也有些不解,想要開口,又想起自己之前說讓孔嬷嬷來說,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孔嬷嬷好似沒有看到幾人的表情,繼續說道:“你有兩錯,一是言錯,姐妹之間拌嘴本是常事。上下牙之間都難免磕磕碰碰。但是你不該因爲幾句拌嘴,就說自己是庶出,要尋死覓活的。我來盛家不久,也聽聞盛大人待你更勝嫡女。你如此做法,可曾想過寵愛你的父親?”
墨蘭聞言有些慌亂的低下了頭,抽泣了起來。
林小娘坐不住了,輕輕挪動身體,哀求的看向盛紘。
盛紘卻不去看林小娘,一言不發。
盛紘被孔嬷嬷的話有些說動了,他自問待林小娘和長楓墨蘭不錯。
知道妾室受正妻刁難的地方,無非就是錢财和子女下人。
他不僅給林小娘置辦了許多産業,子女也讓林小娘自己扶養。
就連下人的身契都給了林小娘。
除了名分,林小娘母子三人可謂是一點不比正室嫡子女差。
然而墨蘭還是嫌棄自己是庶出,豈不是一點沒記念自己的寵愛恩情?
孔嬷嬷繼續道:“第二錯是你的念頭不好。你口口聲聲說學東西是爲了盛家争光長臉,難道盛家就你一個姑娘?難道隻有你長臉了,盛家才能光彩?你的妹妹們呢?難道她們就不要學東西長臉了?”
“我聽說林小娘原也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她難道就沒教過你嫡庶之分?縱然不論這個,你也該知道長幼,大姑娘出嫁,你就是家中長姐,也該讓讓妹妹們才是。”
盛紘本來就是個明白人,很多事情隻是他不願意去想罷了,加上偏愛林小娘,不知不覺的就有些偏心。
此時聽了孔嬷嬷的話,心裏咯噔一聲,心裏暗道:“如此看來墨蘭确實有些自私了。”
想到這裏,盛紘看向林小娘和墨蘭的眼神有些複雜。
明蘭跪在地上一直在偷偷打量衆人的神色,看到林小娘一雙手抓着手帕,手背上青筋浮現,心裏十分開心。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依着她對父親的了解,孔嬷嬷這番話,或許能讓盛紘冷落林小娘一段時間,但是以林小娘的手段,要不了多久,盛紘就會将這些抛之腦後。
不過能讓林小娘難受一些時日,明蘭還是覺得很開心。
孔嬷嬷又道:“四姑娘,我知道你素來拔尖,但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今日之事看似是五姑娘挑的頭,實則于你大有幹系。這十幾日你處處争強好勝,事事搶頭。做的比妹妹們好,便大加嘲諷。這般作爲,可念得半分姐妹情分,半絲父親恩情?”
孔嬷嬷的語氣雖然十分溫和,但是一番話卻處處直指要害。
墨蘭被說的啞口無言,不知怎麽辯駁,隻能看向父親,然而得到的隻是盛紘不悅的眼神。
墨蘭又把求救的目光看向母親,隻見林小娘臉色難看,卻沒有開口的意思。隻能低下頭,抹着眼淚。
如蘭心情大爽,她之前覺着孔嬷嬷過于嚴肅,有些不喜。
現在卻怎麽看怎麽順眼,要不是還有點理智,都想大聲誇贊幾句。
華蘭看向喜形于色的母親,歎了一口氣,要是母親但凡有個孔嬷嬷兩三成的本事,和林小娘争鬥,怎麽會處處落入下風。
孔嬷嬷轉過身來,對盛紘行了一禮,說道:“适才盛大人說我是老太太故交,我今兒就厚着臉皮說上幾句。兒女衆多的人家,父母越要一碗水端平,才能使家宅甯靜。雖說姐妹之間要相互謙讓,但也是今兒這個讓,明兒那個讓。沒道理一直一頭讓,日子長了,父母姐妹之間,難免會生嫌隙。盛大人,您說是不是?”
這話雖然有質問的嫌疑,但是孔嬷嬷說的有條有理,讓人信服,心生同感。
盛紘也開始反省自己往日作爲,女兒還好,若是兒子之間也生出怨怼來,那盛家也長久不了。
況且嫡有嫡的過法,庶有庶的活法,他一味的偏袒林小娘和她所生的子女,确實容易惹出禍端來。
若是被人抓着把柄彈劾,那才是大麻煩。
想到這裏,盛紘背後冷汗直流,拱手道:“孔嬷嬷說的是,我們爲人父母的也有責任,以後我自會注意。”
孔嬷嬷微微颔首,轉身看向如蘭,說道:“五姑娘,你是盛家嫡女,原本就比姐姐妹妹更體面些。但是仗着父親母親的寵愛,日子長了便養出了嬌縱之氣。但凡有一點不滿,便語言無狀,更何況這幾日你心裏還壓着火。”
如蘭因爲孔嬷嬷訓了墨蘭,心中很是有好感,雖然被孔嬷嬷說了,卻沒有生氣,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
“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老是把嫡庶挂在嘴邊。而且她畢竟是你姐姐,縱有不滿,也不該惡語相向。你最不該的便是說四姑娘的婚事掌握在大娘子手裏這些話。要是傳了出去,别人還以爲盛家大娘子是那黑心腸的。受損的還是盛家顔面。”
孔嬷嬷歎了一口氣說道:“說句不中聽的,姐兒都是家中嬌客,未出嫁前還有父親兄長寵着。一旦出了門子,成了人家的媳婦,那可是立刻掉了個個。公公婆婆你得恭敬伺候着,夫君你得體貼着,妯娌之間你得陪着笑臉。夫家上上下下哪個都不能得罪。一個不好便都是你的錯,你連分辨都無從分辨。你四姐姐即便有錯,也該好言好語勸說才是。”
如蘭反駁道:“她纏着嬷嬷好不得意,我縱然好好說,她也不會聽我的。”
孔嬷嬷冷冷道:“這便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現在連姐妹之間的問題都處理不好,日後出了門子,公公婆婆、叔伯弟兄、妯娌,和府上的管事婆婆都是生人,那時你又如何自處?難不成還要你爹娘給你撐腰不成?”
華蘭聽到這裏,忍不住看了袁文紹一眼。
她想起袁文紹說的等以後女兒出嫁,要是受了委屈,就打上門去。
兩人夫妻多年,雖然算不上心有靈犀,但是從華蘭的眼神中,袁文紹就大緻猜出了她的想法,沖她眨了眨眼睛。
袁文紹才不想那麽多,他又不是那種顧忌臉面的人,女兒真受了欺負,他才不管那些。
如蘭對孔嬷嬷的話不以爲然,王大娘子雖然沒有心機,也知道孔嬷嬷這番話是肺腑之言,感激道:“嬷嬷這些掏心窩子的話,我家如兒一定會牢牢記下。如兒還不快謝謝孔嬷嬷。”
“謝謝孔嬷嬷。”如蘭不情不願的說道。
孔嬷嬷看她樣子就知道她沒有聽進去,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不覺得自己三言兩語就能改變如蘭的想法性子。
其實她覺得以如蘭的性子,最好的選擇就是低嫁,一旦高嫁有的是苦頭吃。
但是這些她一個外人,也不适合說。點了點頭,看向了明蘭。
明蘭見孔嬷嬷三言兩語便把墨蘭和如蘭說的沒話說,就連盛紘這種心偏到右邊的人,都被她給說動了,心裏大爲佩服。
見孔嬷嬷看了過來,連忙直起腰,說道:“請孔嬷嬷教誨。”
“你和雯姐兒定是覺得自己沒錯,不該受此牽連,對也不對?”孔嬷嬷說道。
明蘭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雯姐兒早就委屈壞了,也跟着點頭。
孔嬷嬷看向袁文紹說道:“伯爺之前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快,是不是也覺着雯姐兒年歲尚小,跟她沒有關系,我不該連她也處罰?”
袁文紹剛想點頭,華蘭就拉了他一把,微微搖頭,他隻能說道:“孔嬷嬷這麽做自有用意。”
他的意思很簡單,你得說出一個理由打動我。
孔嬷嬷自然聽出來了,她沒有繼續和袁文紹說話,而是看向了明蘭說道:“我今日便要告訴你們一個道理。一家的兄弟姐妹同氣連枝,同榮共損。即便你一個人沒錯,但是你的姐姐們錯了,你也在場,沒錯也是錯了。因此要連你一起罰,你可認?”
明蘭聞言一愣,這不就是搞誅連麽?
盛紘聞言忍不住求情道:“嬷嬷,明蘭到底是沒錯的,要不訓斥幾句算了,她以後也會長記性的。”
孔嬷嬷搖了搖頭說道:“若是饒了她,豈不是助長哥兒姐兒置身事外的風氣?将來手足有事,都視而不見,該如何是好?今日六姑娘非罰不可。”
說完,她又看向袁文紹說道:“雯姐兒雖說隻是盛家外孫女,但是她的母親是盛家大姑娘,盛家有事,她的母親便會受到牽連,她自然逃不掉。之所以處罰她,就是讓她明白家人親族的重要性。以後遇事也會多多考慮。有時候你做一件事,不僅會影響到你自己,還會連累家人親族。”
袁文紹聞言沉默了,古人十分重視宗族和親戚。
像聯姻這種事情,非常常見。
因爲在古代,可不講究一人做事一人當。
若是家族中,有人做出什麽丢人的事,或者犯了大罪,親族都會受到影響。
要是剛穿越的袁文紹是很難接受這種觀點的。
馬克思曾經說過:“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簡單來說,人都是有一定社會屬性的。
袁文紹生活在這個時代,要想融入這個時代,就必須接受這個時代的規矩。
最開始袁文紹一直沒有想明白,便十分排斥父母。
後來他想明白了,就開始試着去和父母緩和關系。
孔嬷嬷現在雖然在說今日的事,但是她又不單單的隻說今日之事。
而且借着這次的事情,來教幾人一個更高深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