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臉色十分難看,這一點是她最擔心的,雖然她的婚事不是王大娘子一個人能決定的。但是前期的篩選還是由王大娘子來的。
若是王大娘子故意選一些尋常人家,讓父親挑選,那她就完了。
一想到這裏,墨蘭眼睛一紅,眼淚流了下來,哭泣道:“都是一個爹生的,五妹妹卻老是欺負我是庶出。好好好,我就是一個多餘的,活着也是礙你的眼。既然如此,還不如死了幹脆。”
說着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如蘭一看墨蘭哭,急了,放下雯姐兒來到墨蘭跟前跺腳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什麽不學,偏偏把你小娘這想哭就哭的手段給學會了。”
這要是讓孔嬷嬷看到了,肯定要罰她。而且父親知道了,一頓責罰也跑不了。
墨蘭聞言不僅沒有停止哭泣,反而越哭越大聲,好似心裏有千般委屈似的。
要是放在平時明蘭就開口勸了,但是現在基本确定自己母親的死和林小娘有關,這幾日察覺到課堂間的氣氛越來越不對,她每次下課就趴桌子上睡覺,散學了,便匆匆的離開。
讓如蘭和墨蘭鬥起來,沒準還能牽扯到林小娘,讓她吃吃苦頭。
因此明蘭不僅沒有被兩人的争吵弄醒,反而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如蘭看到墨蘭還在哭,推了她一把,說道:“别哭了。”
沒成想她并沒有用多大力氣的一推,墨蘭便倒了下去。
“你竟然還打我?我跟伱拼了。”
墨蘭從地上爬起來,和如蘭扭打在了一起。
沒一會兩人就在地上,如市井婦人般,你抓我頭發,我拽你衣服。
雯姐兒都被吓壞了,過去就要拉兩人,嘴裏喊着:“四姨五姨,你們别打了。”
好在丫鬟夏荷機靈,上前拉住了她。
不然兩人打的火起,她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去拉架,沒準還會受傷。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沒一會,孔嬷嬷走了進來,看到屋内的情景,臉若寒霜道:“住手!”
兩人見孔嬷嬷回來,連忙松開了手,在丫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低頭行禮道:“孔嬷嬷。”
孔嬷嬷臉色十分難看,冷笑連連的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眼,然後看向了還在趴着睡覺的明蘭,和被丫鬟拉到角落裏的雯姐兒。
睡覺的明蘭,好像也感受到了孔嬷嬷那銳利的眼神,醒了過來,起身喚了一聲孔嬷嬷,低頭站在一旁。
一時間屋内異常安靜,隻有墨蘭輕微的抽泣聲。
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淚,微微擡頭,用眼睛餘光看了一眼孔嬷嬷,等着孔嬷嬷詢問。
然而孔嬷嬷并沒有詢問的意思,來到主座上坐下,叫丫鬟準備紙墨筆硯和四本女則,一一擺在四個姐兒的桌子上,冷冷道:“你們三個每人五十遍,雯姐兒還不識字,就照着書上的抄兩頁。誰要是抄不完,以後就不用來了。”
孔嬷嬷在宮裏乃是女官,管理衆多宮女,自有一番氣勢。
雯姐兒想要說話,但是畏懼孔嬷嬷的目光,不敢開口。
四人老實的回到各自位置上,拿起筆抄了起來。
孔嬷嬷也不看她們,拿起一本佛經,翻看了起來。
中午的時候,各房等着姐兒回去吃飯,可是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便差人過來詢問。
得知幾個姐兒犯了錯,被罰抄書,便回去禀報了。
各房得到消息,心思不一,倒是沒人敢來詢問求情。
華蘭倒是心疼女兒,卻想着讓她吃點苦頭也是好的。
隻不過她心裏覺得有些無奈,剛給母親出了主意,沒成想矛盾就爆發了。
主意算是白出了。
孔嬷嬷到底不是鐵石心腸,讓丫鬟們給四人送了些點心,讓她們吃了些再繼續抄。
這一抄,就抄到了太陽下山。
孔嬷嬷沒有絲毫叫停的意思,讓丫鬟點燈,叫姑娘們繼續抄。
抄了大半天了,三蘭和雯姐兒早就寫的胳膊酸麻了。
三蘭還好,到底識字,雯姐兒可是委屈壞了。
她字都不識,哪裏寫過字,筆都握不好。
還是夏荷請示了孔嬷嬷後,教導她握筆。
但是她沒寫過字,就算照着書,也寫不好。
經常用墨過重,把紙弄的一團黑。
浪費了許多紙後,慢慢的才掌握了一點,到了黃昏之時歪七扭八的,才抄了一頁。
她不時的擡頭看向門外,祈禱自己的爹爹來解救她。
然而袁文紹根本不知道,不然早就過來了。
袁文紹見天色都黑了,華蘭母女還沒回來,本想讓人前去打聽一下,想了想,親自來到了盛家。
等見到華蘭後,得知女兒受罰,袁文紹坐不住了,氣呼呼道:“雯姐兒才多大?她能知道什麽?墨蘭幾個吵架,跟她有什麽關系?怎麽也要受罰?你也不知道早點通知我。”
說着袁文紹便準備去孔嬷嬷那裏把女兒帶出來。
至于孔嬷嬷會不會不高興,他才不在乎呢,反正他本來就不想讓女兒學這些。
“官人。”華蘭連忙攔住袁文紹,說道:“孔嬷嬷既然罰了雯姐兒,肯定是雯姐兒也有什麽錯的地方。你現在去鬧,讓我以後如何自處?”
袁文紹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心中的怒氣,剛想說什麽,一個丫鬟走了進來,行禮道:“大姑娘,大姑爺,孔嬷嬷那邊差人來,請你們過去。”
“官人,你一會可得克制點,别發火,先看看孔嬷嬷怎麽說。”華蘭不放心的叮囑道。
“我知道了。”袁文紹雖然這麽說,但是他想着要是雯姐兒被打了,就别怪他了。
等夫妻二人來到孔嬷嬷處,便見到盛紘夫婦和林小娘都已經到了。
三蘭低着頭跪在蒲團上,雯姐兒則是站在一旁。
讓袁文紹臉色緩和了一些。
看到爹爹來了,委屈了一天的雯姐兒,張口喊了聲爹爹,就要跑過來,卻被夏荷給拉住了。
袁文紹和華蘭向盛紘和王氏行了禮,便在兩人身側坐了下來。
盛紘冷着臉,看了三個女兒一眼,對孔嬷嬷說道:“嬷嬷來的時候,我就說過,三個姐兒交給嬷嬷教導,但凡有錯處,嬷嬷盡管處罰。”
王大娘子看了一眼女兒,有些着急,卻不知如何開口。
林小娘倒是十分淡定,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孔嬷嬷笑道:“今日叨擾大家了,盛大人既然把幾個姑娘托付給我,我也得盡職盡責,這才把老爺夫人和伯爺夫人請來。因爲四姑娘是養在林小娘身邊的,便把林小娘一道請來了。”
盛紘聞言拱手道:“嬷嬷有話請說,定是這幾個孽障不省事,讓嬷嬷生氣了。”
說完還瞪了三蘭一眼。
他回家沒多久,便聽說三個女兒今天惹了事,被嬷嬷罰着抄書。
具體是什麽事,他就不知道了。
别說是他了,就算是王大娘子和林小娘也不知道到底因爲什麽。
孔嬷嬷住的院裏,隻有她自己帶來的兩個丫鬟,想打聽都打聽不到。
“說不上生氣。隻是姑娘們大了,有些是非卻得辯一辯了。煙兒,你把上午發生的事詳細的說一遍。”孔嬷嬷對身後的丫鬟說道。
孔嬷嬷話音落下,她身後左邊的丫鬟上前,行禮後,詳細的把上午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就連當初幾人說過哪些話,都一字不漏。
三蘭低着頭各有心思,明蘭覺着和自己沒什麽關系,帶着看戲的心思,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而如蘭和墨蘭兩人則臉色十分難看。
從被孔嬷嬷罰開始,兩人就知道今天的事鬧大了,大半天的時間,除了抄書外,也在想着把責任推到對方身上。
但是現在看丫鬟說的這麽清楚,很顯然孔嬷嬷派來人在外守着,她們想推脫都推脫不了了。
墨蘭隻是可惜不能往如蘭身上多潑髒水,神色倒是還算淡然。
如蘭就不一樣了,眼中閃過一絲懼意,擡頭看向母親,想尋求幫助。
聽完丫鬟的叙述,王大娘子心裏擔心了起來。
在她看來,姐妹之間發生口角是經常的事情算不上什麽大事。
倒是如蘭說墨蘭是庶出,有點麻煩,她可是知道自家官人,最讨厭聽人說這個。
當然了,最麻煩的還是姐妹倆動了手。
盛紘卻是越聽越怒,瞪了王大娘子一眼,他覺得如蘭之所以能說出墨蘭的婚事掌握在王大娘子手裏,肯定是王大娘子平日裏經常念叨,被如蘭聽了去。等丫鬟說完,猛的拍了一下案幾,怒喝道:“平日裏我多次告訴你們兄弟姐妹之間,要相親相愛。你們發生口角争執就算了,竟然還動起了手。你們這樣,與鄉野村姑有何區别?哪有一點官家小姐的樣子?還好你們是女子,若是男子,以後還不得爲了争奪家産,禍起蕭牆?不如現在就打死了事。”
說完,便讓冬榮去取家法過來。
如蘭和墨蘭吓的哭了起來,明蘭覺得父親說的人裏不包括自己,絲毫不擔心。
王大娘子想要求情,但是看着盛紘那惱怒的樣子,根本不敢開口,隻能祈求的看向了孔嬷嬷。
林小娘雖然也擔心,但是她覺得主要責任在如蘭身上,就算是打,墨蘭也比如蘭輕。該急的是王大娘子才是。
孔嬷嬷笑着擺手道:“盛大人莫急,一味的打罵處罰也不好。總得讓幾個姑娘知道錯在哪裏,這樣才能長記性,以後不會再犯。我是她們的教養嬷嬷,托大些說,也算半個師傅,不如讓我來問問她們。”
盛紘聞言拱手道:“嬷嬷涵養禮儀皆是一流,當初即便是宮裏的貴人,您也是訓得問得,何況是這幾個孽障。嬷嬷但問無妨。”
孔嬷嬷點了點頭,看向跪在那的三蘭,說道:“你們可知錯了?”
三蘭聞言都說知錯了。
孔嬷嬷對此并不滿意,說道:“那都說說錯在哪了?”
墨蘭先開口道:“我不該一直纏着嬷嬷詢問,讓五妹妹嫉妒,才有今日之事。”
如蘭則是說道:“我不該胡言亂語,和四姐姐吵架。”
輪到明蘭的時候,她有些無辜道:“我不該睡覺,沒有勸阻姐姐。”
盛紘聞言臉色緩和了幾分,方才聽丫鬟叙述事情經過,他也覺着如蘭錯最大,墨蘭其次,明蘭和雯姐兒則是受到了牽連。
看着明蘭可憐兮兮的跪在那裏,墨蘭如蘭又一直哭泣,指着如蘭,說道:“你小小年紀就敢胡言亂語,什麽話都敢說。墨兒是你姐姐,有做妹妹的跟姐姐這麽說話的麽?看到姐姐哭了,不知道認錯勸勸,還去推她。雖然墨兒老是纏着孔嬷嬷有些不對。但是你也不知道讓一讓,孔融讓梨的故事,我沒跟你講過麽?沒教養的東西。”
如蘭本就脾氣暴躁,加上這些天積壓的委屈,聞言再也忍不住了,頂嘴道:“什麽好東西都要給他麽?當年舅舅托人送來一個上好的玉籽給我做一個玉鎖。她哭了一頓說自己沒有親舅舅,爹爹便把玉籽拿去給了她。還有那次爹帶回來的田黃石說是給二哥哥做印章,結果半道被三哥哥截了去!爹爹老是讓我們讓,二哥哥是長,讓也就讓了。她比我大,爲什麽一直是我讓她,而不是她讓我?”
盛紘被如蘭當中定撞,覺得丢了顔面,氣的胡子亂抖,揮手就要去打如蘭。
王大娘子連忙抱住了他的胳膊,哭訴道:“官人好偏的心,幾個姑娘犯了錯,孔嬷嬷都是一視同仁,偏偏官人隻盯着如蘭罵。官人要是厭煩了我,還不如一紙休書,把我休了便是。”
一時間屋内亂做一團,如蘭和王大娘子兩人抱在一起哭泣,華蘭連忙上去安慰。
墨蘭見狀,也在抹淚。
林小娘也不時的拿着手帕抹着眼淚。
明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跟着哭,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大家都在哭,她不哭也不太好。
孔嬷嬷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對于盛紘她本就看不上,現在聽到如蘭講述的事情,更加瞧不起了。
她覺着盛家之所以有這麽多内宅矛盾,完全是盛紘這個主君偏心導緻的。
他是庶子,不喜歡聽人談論嫡庶,偏偏自己不能一碗水端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