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紹看出了攤主的擔心,笑道:“放心吧,這麽多人看着呢,我們不管誰輸誰赢,都不會牽連到你。”
攤主苦笑一聲,隻能拿出紙墨筆硯,替他們拟了一份文契,把雙方的賭注寫在上面,在袁文紹的要求下,加了一條。
輸的一方在三天内,必須要将錢給赢的一方。
有文契在,雖然能報官,但是韓威畢竟是韓大相公的侄子,報官那些官員肯定會想辦法拖延。
文契上寫的清清楚楚,誰也不敢賴賬,不然官司打到禦前,他都不怕。
雙方在衆人的見證下,簽訂了契約。
“現在契約已經簽了,你可以開始了,爲了保證公平性,就用現在架子上已有的題目,不得更換。”韓威說道。
袁文紹沖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從最底下一層,摘下一個荷包,遞給了攤主。
攤主打開後,大聲念道:“三十六個時辰,射一字!”
袁文紹想了想,說道:“是晶字。”
底下人還在思考的時候,袁文紹就給出了答案。
“恭喜袁伯爺答對了。”攤主大聲道。
韓威見袁文紹這麽快答對一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肯定是下貓碰上死耗子了。”韓威自我安慰道。
袁文紹從第二層摘了一個荷包遞給攤主。
“第二題是:上氣接下氣,射一字。”
“乞丐的乞。”
“尚與老子爲鄰。”
“隔牆有耳。”
……
袁文紹每答上來一題,韓威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等到袁文紹将第九題答出來的時候,韓威的臉色已經漆黑如墨。
韓威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自我安慰道:“他就是運氣好而已,最後一題需要作詩詞,他肯定答不上來的。”
“恭喜袁伯爺答對了九題,第十題乃是作詩詞,伯爺需要抽一題目,做出符合題目的詩或者詞,限時半柱香時間。”攤主說道。
袁文紹點了點頭,第十題的題目是在一個竹筒裏抽簽,上面刻着題目。
袁文紹随意的抽了一根,看都沒看,遞給了攤主。
“簽曰:志向。”攤主念道。
“這也太難了吧?”
“是啊,以志向爲題作詩或者詞,還要在半柱香内,也太難爲人了。”
“人家攤主又不傻,要是太容易,人家不得賠死。”
題目一出,圍觀的人群一片嘩然。
“壞了。”
孫浩和劉磊對視一眼,臉色十分難看。
他們是勳爵子弟不假,但是從小也是讀過書的。
就連他們也知道這道題目有多難。
一般來說,寫詩詞最簡單的就是寫景了,隻要讀了點書的人,知道押韻,作的好不好先不說,都拿寫個幾首。
其次就是寫季節的詩詞了。
而志向這種題目,雖然不是最難的,也差不到哪去。
最重要的隻有半柱香而已。
一開始他們已經做好輸的準備了,但是袁文紹連答九題,他們都以爲能赢了,沒想到最後抽到個這種題目。
陳文三兄妹也安靜了下來,隻有袁文纓對自家哥哥十分有自信,大聲的爲他加着油。
韓威壓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色,他好像已經看到勝利在向他招手了。
袁文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會念道:“小築暫高枕,憂時舊有盟。”
“呼樽來揖客,揮麈坐談兵。”
“雲護牙簽滿,星含寶劍橫。”
念到這裏,袁文紹頓了頓,才緩緩念道:“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這首詩是抗倭名将戚繼光寫的,詩名和内容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是那句“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卻流傳千古。
上輩子袁文紹就很喜歡這首詩,沒想到倒是用上了。
他雖然沒有封侯,但是這首詩裏的封侯并不是指的封侯爵。
事實上戚繼光也沒封過侯。
文官武将最大的志向便是封侯拜相,這裏的封侯指的是升官封爵。
至于最後的但願海波平,原詩的意思是希望能早日掃清倭寇,沿海太平。
但是也可以理解成希望天下太平。
因此他拿出來也沒什麽。
“好一個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忠勇伯的志向着實令人佩服。”
此詩算不上多精妙,但是最後那一句,令這首詩升華了許多。
圍觀的人群先是一靜,接着爆發出陣陣誇贊聲。
“謝謝大家誇贊,在下愧不敢當。”
袁文紹先是向衆人拱手感謝了一番,然後看向面如死灰的韓威笑道:“不知道我這算不算過關了。”
韓威張了張口,卻找不到任何借口。
“你赢了,願賭服輸,一萬兩白銀我需要籌措一兩日,在約定期限内必然會送過去。按照賭約,見到伱們我要退避三舍,就先告辭了!”
韓威說完,從台上下來,灰溜溜的走了。
“哈哈,二郎你太厲害了。今天樊樓我請客,不醉不歸。”孫浩大笑道。
“下次吧,我姑姑姑父來了,我哪有時間。”袁文紹搖頭道。
“袁伯爺,這是一百兩銀票,是你過關的獎金。”攤主掏出一張銀票遞了過來。
“我還沒出報名費呢,你給的多了。”袁文紹說道。
攤主笑道:“就憑袁伯爺那句: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我就不能收你的錢。”
“一碼歸一碼。”袁文紹搖了搖頭,讓張安掏出十兩銀子出來,硬塞給攤主,然後招呼孫浩幾人離開了文院。
出了文院,袁文紹說道:“等韓威把錢送來,我會讓人把你們那份給你們送過去。”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這錢是你赢的,我們要是分了,成什麽了?”劉磊不悅道。
“就是啊,我還得謝謝你幫我報仇呢,可惜不能打他一頓。”孫浩一臉可惜道。
劉磊笑道:“八郎,你覺得他輸了這麽多錢,回去他爹能饒了他?”
“哈哈,這倒是,一想想就感覺很爽。”孫浩大笑道。
“謝了。”
袁文紹知道兩人是鐵了心不要這個錢,要是硬送還會影響三人關系。
“咱們之間說這些?等回頭你請我去廣雲台吃酒就行了。”孫浩笑道。
“好,等我這幾日忙完。”袁文紹說道。
寒暄了一陣,時間不早了,孫浩和劉磊不打算回家,準備繼續在大相國寺逛逛。
于是袁文紹和他們分别,帶着陳文他們出了大相國寺,乘坐馬車回到了袁府。
一到家,陳文幾個就叽叽喳喳的把大相國寺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袁維昌他們聽完,都有些擔心這樣會不會把韓章得罪的太狠了。
經過袁文紹一番勸說,才放下心來。
……
皇宮,淑德殿
官家給德妃夾了一些菜,微笑道:“愛妃,多吃點。”
“謝陛下。”
德妃展顔一笑,夾起菜吃了起來。
她知道官家對她的這份寵愛更多的是因爲她肚子裏的孩子。
但是那又怎樣,以官家的年紀,有其他子嗣的可能性非常低,隻要她能生出男孩,必然可以繼承皇位。
母憑子貴,雖說讓官家廢後不太可能,但是當今皇後年紀也不小了,但是她還年輕。
等官家皇後去世,她一樣可以當太後。
就在這時,一個老太監走了進來。
“見過官家,見過德妃娘娘。”老太監行禮道。
官家擺了擺手,說道:“說吧,什麽事?”
老太監姓高,在官家還是皇子的時候就開始服侍官家,十分忠心。
官家對其也信任有加。
“回官家,今日大相國寺發生了一件趣事……”高公公将袁文紹和韓威賭約的事情說了一遍。
包括袁文紹作的那首詩。
官家聽完,沉默了一會,喃喃道:“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初心。”
他把袁文紹調回汴京閑置起來,就是爲了留給他以後的兒子。
現在皇子尚未出生,袁文紹不宜立太多功勞,因此官家将其調回汴京,一方面也是想考察考察袁文紹。
不得不說袁文紹這首詩,讓他在官家面前加了不少分。
官家讓高公公下去,繼續用膳。
“陛下,這個忠勇伯,倒是一個忠臣。”德妃誇贊道。
官家夾菜的手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淡淡道:“這些不用你操心,你隻需好好養好身子,把皇子順利生下來,朕不會虧待你的,明白麽?”
德妃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是臣妾多嘴了。”
官家放下筷子,說道:“朕還有政務需要處理,你自己慢慢用吧。”
“臣妾恭送陛下。”德妃連忙起身行禮。
官家擺了擺手,離開了淑德殿,乘坐禦攆,來到了書房。
坐下來思考了一會,讓人準備了筆墨紙硯,親筆寫下‘忠勇伯爵府’加上了印章。
又把袁文紹那首詩最後一句寫了下來。
等墨水幹了後,官家說道:“把這副字做成牌匾,給忠勇伯送去。”
“是。”高公公小心的把字收了起來,退了出去。
“希望你不要辜負朕的期望啊。”官家喃喃道。
……
袁文紹等了兩天,都沒見韓威把銀子送來,臉色有些難看。
雖說他手上有文契,但是他如果報官,等于就是和韓章徹底撕破臉皮了。
袁文紹開始思考這其中的利弊關系。
就在這時,張安急切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二公子,宮裏來了天使,伯爺讓你快換衣服,去府門口迎接。”
袁文紹一愣,不知道爲何會有天使上門,來不及思考,匆匆的換上官服,來到府門口。
等他到的時候,袁維昌已經領着一家老小在府門口等待了。
“爹,怎麽會突然有天使前來?”袁文紹小聲問道。
袁維昌搖了搖頭,說道:“内侍省隻是派人前來通知了一下,具體原因,并沒有說。”
袁文紹見父親也不知道,隻能安心的等待了起來。
沒多久,兩輛馬車在一隊禁軍的護送下行了過來。
後面的馬車沒有棚子,上面蓋着紅布,不知道放着什麽東西。
沒多久馬車在府門口停了下來,袁維昌等人上前躬身道:“恭迎天使。”
車簾掀開,一個熟人從馬車中走了出來。
正是袁文紹的熟人李公公。
李公公笑道:“忠勤伯不用如此多禮,這次是官家讓老奴來給忠勇伯送點東西,并不是前來宣旨的。”
袁文紹一怔,拱手道:“敢問李公公,不知陛下爲何會突然賞賜?”
“也不算突然,忠勇伯作的那首詩,官家很是喜歡。官家就禦筆将其寫了下來,讓人刻成牌匾,賜給忠勇伯。除此外還有塊府門牌匾。”
李公公笑着讓人将馬車上的紅布揭開,露出兩長一短三塊牌匾。
短的那塊是長方形,上面刻着四個鎏金大字——忠勇伯府。
另外兩塊則是長拱形,刻着——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臣多謝陛下。”
袁文紹朝着皇宮的方向躬身一禮。
“呵呵,官家說了,大過年的,就不用進宮謝恩了。”李公公笑道。
“多謝陛下體恤。”袁文紹再次朝皇宮行了一禮。
“勞煩李公公跑一趟,我已經令讓備了酒宴,李公公裏面請。”袁維昌笑道。
“不用了,咱家還要回去複命,就不進去了。”
李公公婉拒後,便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