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長得很相似,性格卻截然不同。
姐姐沉穩睿智,妹妹急躁,有時做事過于求成。
夏雀也知自己的情況,絕大多數下,都會聽公主跟姐姐的安排。
郁蓮坐起身,望了她們一眼,眉目決絕地離去,豔陽已經高照,門外,韋扶倚在廊下等候多時。
聽到她出來的動靜,擡眸望向她。
郁蓮先他一步開口:“我會去救人,你看着她們兩個,夜幕來臨她們才會醒來,這一切都會結束了。”
她路過他時,加了一句:“我若死了,讓她們不要幫我報仇,這就當是我的遺言。”
少女挽了個飛仙髻,髻上簪着一支點枝花枝鳳尾簪子,上面垂着流蘇,她說話時,流蘇就搖曳晃動,顯得她整個面龐細緻清麗。
不止是鳳尾簪子,她的頭上還簪碧玉瓒鳳钗,耳垂戴着紅石榴花耳墜,頸脖上戴着赤金如意的項圈,腰束錦繡縷帶。
一襲翠藍金枝綠葉百花曳地裙。
這身行頭,十分雍容華麗。
許久不見裴懷安了,總是要打扮的得華麗一些。
韋扶目送她的背影離去,久久站在原地。
《禮記·月令》記載:“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鷹乃祭鳥,用始行戮。”
菜市口的刑場周圍,被百姓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
郁蓮來得早,撐着宣傘站在最前頭。
犯人還沒押來,百姓爲了占一個好位置,提前來此等候,要知道,今天斬的可是裴懷安。
沒過多久,三千營統領薛康适騎着高頭駿馬前來開路,周身寒凜。
囚車上,一位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的男子手腳戴上重重的鐵鏈,他面容除了憔悴點,可以看出并沒有受過刑。
不遠處,大胤朝最尊貴的男人坐在華麗攆車上,緩緩前行。
一前一後形成鮮明的對比。
郁蓮的目光緊緊盯在裴懷安身上,他被押至刑場上跪下。
日晷在計時,他的生命也開始進行倒計時。周圍的百姓議論紛紛,裴懷安擡頭尋找,目光掃視,他盼着,那個少女不要來。
可惜,他失望了。
他細長的丹鳳眼跟顧盼生輝的瑞鳳眸對上,她眼梢微微上挑,目内似含春風細雨,潤物無聲,留意到男子看來,她嘴角綻出一抹甜笑。
她撐着宣傘站在那裏,一身翠藍金枝羅裙,打扮得如花似玉。
裴懷安跪在太陽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郁蓮,目光中含着請求,不要來救他,不要動手。
郁蓮當作沒看見他眼中的意思,直對着他笑。
金烏越升越高。
她掐着差不多到時間了,做出裴懷安最不想看到的舉動,蓮步輕移,一步一步往前走。
站在刑場維持秩序的士兵長槍一攔,喝聲道:“站住,不能再往前了。”
這一喝,成功讓現場安靜下來。
郁文德面容孤冷地看來,這是有人來救裴懷安了嗎?呵呵。
郁蓮拿出前世昭陽公主的氣勢來,絲毫不懼,“我乃裴督主的一介妾室,面聖有事要禀。”
她的聲音用了内力,幹淨清晰,現場的人都聽得見。
郁文德眼底閃過一抹好奇,裴懷安都要被斬首了,她一個小妾能有什麽事?他給一個眼神給大春,大春會意,道了一聲:“放她上刑場。”
刑場在正中方,四處有無數的弓箭手,加上犯人身上的手鏈腳鏈乃特殊玄鐵所造,沒有人救得了他。
郁蓮撐着宣傘走上刑場,站得離裴懷安又近了一些。
她站穩,收起傘,沐浴在陽光下。
從懷中掏出一塊免死金牌舉起,高聲道:“民婦得昭陽公主所贈免死金牌一枚,在這一刻,希望皇上能饒裴懷安一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屈尊卑膝,朝着九五至尊跪下。
昭陽是何等驕傲的人,她恨郁文德,要她向他下跪,倒不如殺了她來得痛快。
可是,她跪下了。
裴懷安不輕易落淚。
現下,他眼眶發紅,淚水不自覺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他想讓少女離開,卻如鲠在喉,發不出聲音。
有錦衣衛來取走她手上的免死金牌。
确認無異後,呈至郁文德面前。他拿起名死金牌左看右看,上面用镂金刻字刻着‘昭陽’二字。
确實是父皇賜給昭陽那面。
她靜靜地跪着,等待他的回答。
帝王的聲音充滿威嚴傳來:
“這個是昭陽公主的東西,她本人已死,你不知從哪裏偷來的,竟敢說是她所贈,簡直笑話,除非死去的昭陽公主複生來用這塊免死金牌,否則,誰來用都不行。”
郁蓮似乎也料想到這個結果,她朗朗開口道:“既然皇上如此認爲,那可容妾身跟夫君舊斜一二?”
她說出免死金牌由昭陽公主所贈,郁文德就不打算放過她,“可以,你們有什麽話就說吧。”
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
關于昭陽的人,郁文德并不打算放過。
“謝皇上。”她起身走到裴懷安在面前蹲下,掏出一張小帕子給他拭淚,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道:“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麽,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麽多人看着呢。”
郁蓮第一次見他眼睛紅得跟個小兔子一樣,哭個不停。
這種特殊時候,她也不忘損他:“叫你扶佐他上位,這下看走眼了吧,當初你要是跟我同枝連氣,扶郁敬上位,哪裏還有這麽多事,我也不用死,你現在也不用死。”
她唠唠絮絮地。
“你這個人有時候太固執了,你就認爲我嬌蠻無禮,做的選擇都是錯的,可是,我看人也是很準的,你看,你就看錯人了吧。”
裴懷安哭得厲害,鼻涕都出來了,郁蓮也不嫌棄,幫他擦鼻涕,他一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她一如既往地回答:“沒關系。”
百姓聽不清他們說什麽,就是看到裴督主哭個不停,不免心中感慨,督主也是人,也是會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