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來到發現郁蓮已經洗漱完,便伺候她穿衣,餘光瞥見角落裏一個水粉色的包袱。
公主,昨天就已經收拾好東西了。
系上腰帶,郁蓮擡起亮晶晶的瑞鳳眼,“此次我獨自回大胤即可,你留下來照料制香的鋪子,事情辦妥,我會跟裴懷安歸來。”
她的聲音幹淨清潤,就如同她的人一般。
春燕一語不發。郁蓮走去提起包袱往外走,天邊的曙光照向水榭棧橋,今日又是一個好天氣。
院中,夏雀坐亭子裏打嗑睡,看到公主出來,揚起一抹笑:“您來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她手中提有兩個包袱。
春燕跟在郁蓮身後,要跟着出發去大胤。
“你們留在南诏等我回來,我武功已經恢複至十成,一個人可以的。”郁蓮一身胭脂紅櫻花薄綢衣裙,手挽着羅裙帛下了石階,此去危險,不想讓她們跟來,怕她們不聽,又加了一句:“這個是命令。”
夏雀提着包袱從亭中走向姐姐,春燕伸手提過一個水藍色的包袱,緩緩道:“您不讓我們去,我們自己會去的,上次您獨自進宮,這件事一直壓在我跟夏雀身上,我有時候就會在想,爲什麽當時不跟你一起去?保護你。
對不起,公主,這種事以後都不會發生了。”
她聲音裏蘊含無限的後悔,說完,背着包袱率先走向府門口。
郁蓮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夏雀站在一旁,秀目閃閃開口道:“公主,我跟姐姐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當年沒有陪您一起進宮,這次有機會彌補遺憾了,又怎麽會錯過呢?這些都是我們自願爲之,公主不必有半分愧疚,是生是死皆是我們姐妹的命。”
此行,姐妹二人皆有赴死的準備。
前路兇險,繞不開那就勇敢前行。
夏雀背着包袱,跟上姐姐腳步,獨留郁蓮站在原地,兩姐妹背影窈窕,步伐走很穩,也很堅定。
天邊初出曙光将她們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郁蓮快步走上去,跟上二人的腳步,沒再勸她們留在在南诏。
夏雀把耳邊幾縷長發撩至耳後,放慢步調跟公主齊步走,嘴唇微揚,道:“不論今後的人生際遇如何,心中萬不可蒙塵,前途迷茫,望不盡天涯路時,唯有穩步前進才是真理。”
“嗯。”郁蓮點頭。
這句話是師父告訴她的,後來,她又把這句話,告知春燕姐妹二人。
師父死了,時間太久,她都快忘了。
到了府門口,韋扶已經等待多時,還有邵治,他把寬闊的馬車交給她們,又給了一個能代表雍盈盈的令牌,才悠然離開。
雍盈盈經過這段時間跟郁向蓮的相處,發現她身上有許多跟死去的昭陽公主相似之處。
不管是行事作風還是飲食,都有。
加上春燕、夏雀忠心于她,月峨眉将她當好友。
雍盈盈心中微微已有思量,有一些話不必說出來,目前這樣挺好的。
夏雀看向一旁的男子,不耐煩道:“你可以不用跟着,我跟姐姐自然會保護小姐,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韋扶遭她趕,嘴唇緊閉着,唇角微微往下壓,喉結動了動,沒有開口。
也沒有離開。
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郁蓮出口制止,“夏雀,不可對韋大人無理,這一路上要和平相處,多事之秋,能少一事是一事。”
“是,小姐。”夏雀聲音放柔,目光親和地看向男子,“那你跟我們一起上路吧。”
韋扶鄂然,剛剛還劍拔弩張一副要跟他幹架的女人,突然變得那番溫柔,變化不是一丁半點,他順着話道:“好,我與你們一齊,可以保護你們。”
“有勞了。”郁蓮上了馬車。
裏面很大,可以容納幾個人,邵治還安排了車夫,郁蓮索性讓春燕、夏雀二人一起上來。
初時,她們還不肯,後面郁蓮直接冷臉,二人才乖乖上的馬車。
一路上。
日出趕路,夜裏歇息,風雨無阻,在離裴懷安斬首的前三日,到達了京城。
對于他要被殺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盛京,無一人敢爲他求情。
不,還是有人的。
不過郁文德已經把這些人全部處理完。
錦春坊被端滅了,幸好春燕姐妹二人開的賭坊還有藏身之地,幾個人宿進賭坊,裏頭有幾間房,也夠住。
郁蓮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回了一趟郁府,她要拿走一些東西。
同時,見章千蘭一面。
“你怎麽來了?裴懷安快要被砍頭了,娘得知他出事,也曾去都督府尋過你,可是沒有半點你的消息,你現在安好就好,你這段時間要藏好點,别被發現了。”
婦人一邊左顧右盼,一邊拉她進屋。
郁蓮看章千蘭并沒有什麽改變,才放下心來,“娘,我沒什麽事,不過就是要辦一件事,這件事非辦不可,可能還會有危險。”
婦人問:“什麽事?”
她雙膝跪下,眉眼低垂,避開這個問題,道:“屆時你就知道了。”
章千蘭拉起女兒,眸中有淚流出,她急忙背過身子去拭擦。
郁蓮面容平靜,慢慢開口:“娘,如果我出什麽事的話,你就把春燕當成你的女兒,我跟她感情至深,你有事尋她幫忙,能幫的她一定會幫你的。”
這些話,就像在交代遺言。
章千蘭拭擦眼淚的動作頓住。
郁蓮繼續道:“一直以來給你添麻煩了。”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票放在桌上,“這些錢你拿着,不要告訴别人,郁興安也不要說,這樣你就老有所依,娘,你要好好的。”
她的眼睛如無盡的黑洞,沒有光彩。
婦人不要,剛想推辭。
她又道:“娘,你想我過得開心點的話就收下吧。”
桌上那疊銀票都是大額的,加起來有兩萬多。
裴懷安當時讓郁蓮管家,她藏了一些私房錢起來,想交給章千蘭,一直找不到機會,眼下,竟是這種情況下把錢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