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坐多久,裴懷安帶着錦衣衛回了京城。
寅時結束城門才會打開,還差兩刻鍾的時間,兩隊人馬在護城河邊靜靜等候,城牆上眼尖的士兵看到一大堆錦衣衛,連忙跑去通知巡檢司。
巡檢司是專門負責禁止夜行的官府機構。
到了宵禁時間,便開始巡查街道,禁止百姓出行、遊蕩。
前去禀報的士兵敲響了長官夜值的廂房,範永望睡得正香,被敲門聲吵醒,滿腔怒火,躺在榻上的身子動也不動一下,喊道:“别敲了,不是還沒到開城門的時間嗎?再說了,寅時結束,你們自己開門就行了,還要我親自下去開嗎?”
他又蒙過頭睡過去,不打算起身。
士兵察覺到他的怒氣,沒敢再敲,細想了下,還是開口道:“範大人,督主帶領錦衣衛辦案歸來,正在護城河外等待,特此來禀報一聲,那屬下先去忙了。”
這名士兵叫武晁,今年二十歲,濃眉方臉,身姿矯健。
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爲一名錦衣衛,跟在裴督主手下,外人皆怕錦衣衛。
他不怕!
因爲他這條命就是他們救回來的。
準确來說,是裴督主救回來的。
三年前,武晁剛從軍不久,跟在從九品上的上中縣尉麾下,是一名最低等級的步兵。
佟項明當時擁兵自重,處處跟朝廷作對,有一次故意爲難縣尉,還仗着自己位高權重,在街頭出手打縣尉,武晁就在旁邊,他跟幾名同伴一齊上前保護大人,誰料佟項明竟拔劍出來,砍傷了幾個人。
長劍向他額頭劈來,躲閃不及。
就在他以爲自己要斃命之時,一柄長劍挑開了離他還有三寸近的長劍。
來者正是駕馬路過的裴懷安,他剛接手錦衣衛,很多事要忙,今日隻是恰巧路過,看到佟項明在此橫行霸道,便出手相助。
督主那時隻是一個五品的官員,還不是督主。
爲了他們這幾條賤命,出手救人,與一品大将軍爲敵。
那刻起。
武晁就以錦衣衛爲目标,他想成爲錦衣衛,可惜,三年過去了,他隻是一個守城門的小兵而已。
他往外走了幾步,身後的槅門突然打開,範永望伸出頭來,神色緊張地問:“你剛剛說督主帶領錦衣衛辦案歸來,正在護城河外等待?”
這等于是把他講的話再重複一次。
武晁還是點了點頭。
‘砰’地了一聲,槅門被關上。
裏面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很快聲音就消失不見,武晁還在疑惑大人在裏面做什麽,門再次打開,是穿戴打扮整齊的範永望。
他留有山羊胡,身穿官服,快步走上城牆之上,遠遠望去,看到督主身穿蛇鳴錦服,坐在高頭大馬上,後面跟着數十個錦衣衛。
真的是督主。
宵禁關閉城門後,想在宵禁時間開啓,除非是有皇上诏命,或者是特别緊急的軍情才能叫開城門,除此之外,别無他法。
還有将近兩刻鍾才到城門開的時間。
範永望比對面等城門開的錦衣衛還要着急,他對着裴督主揮手,可惜,隔得太遠,裴懷安沒有特意盯着這處看,他揮手也不起作用。
督主在外面等,看來,他沒有皇上的诏命,或者是特别緊急的軍情。
這讓範永望難辦,又不能私自放督主進來,雖然他也想私自放……
頭一次,他感覺時間那麽難過。
同時,有不少百姓已經陸陸續續到了護城河旁邊,等待着城門大開,百姓對錦衣衛是恐懼的。
認出一旁錦衣衛的衣裳後,躲得遠遠的,生怕惹上什麽事。
天空邊際漸漸露出一抹白,再到紅彤彤的霞光,打破沉寂的夜色,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天空中的皓月随雲流動,護河城裏的冰已經完全融化成水,潺潺流淌着。
晨光熹微,旭日東升。
寅時一結束,随着一聲敲鑼聲響。
範永望守在城門邊,第一次親自跟底下的人一起推開碩大的城門,放下吊橋,讓對面的人進城。他快步走上前,想親自迎裴督主,再講兩句話。
結果,裴懷安沒有看他,直接駕馬從他身邊躍過,動作自然。
無半點停下之意。
範永望隻能看着他們離去,想巴結一下督主都沒機會,他安分回去看他的城門,希望裴督主今日之事不要牽怒他,之前有一個手下叫胡庸,就是因爲得罪了督主,被徹查了一番,什麽醜事都查了出來,落了一個流放的下場。
當官久了,問題也就多了。
行賄、受賄、美色、賭……等,就看有沒有人專門去調查。
隻有極少數人能夠獨善其身,不沾染上這些,當個清清白白的好官。
可惜,少咯,隻看你貪多還是貪少,好色還是好賭,那些人,總有一個能送到你點子上的。
武晁沒範永望想得那麽多。
他望着遠去的錦衣衛背影,暗中發誓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某天當上錦衣衛。
因爲突襲雨花門的事,裴懷安錯過早朝時間,他派人去宮裏告知因爲辦案的緣故,今日錯過了早朝。
禦史台哪裏敢找裴督主的麻煩,況且,督主平時日理萬機,忙點是正常,也沒什麽好說的。
容淳被關在東廠的地牢内,重兵把守。
他的七絕劍被裴懷安帶回了都督府,随意擺放在桌上,剛坐下,閉上眼眸,他用手按了一下太陽穴,讓自己舒緩一些,才道:“朔風,派人去盯着徐家的一舉一動,有什麽消息立刻來通知我。”
“是。”朔風轉身走出廳堂,前去安排。
男子閉着眼眸端坐在廳堂内,腦海中想起前世的昭陽,玉膚雪肌,一雙杏眸秋波盈盈,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鬓淳濃染春煙,一貌傾城,抛開她的任性不談,容貌是貌美無雙的。
郁向蓮的皮相美是美,卻無法跟昭陽相提并論。
讓昭陽走得遠遠,永遠不會出在京城,這不是正好嗎?裴懷安的身體比他更誠實,他會突然去逮捕容淳,用來威脅昭陽,一定是太恨她了。
對,不能讓她就這樣走了。
她要爲之前做錯的事付出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