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立而坐,各有心思,仿佛回到昭陽未死時的模樣。
正值晌午,躲在烏雲後面的豔陽冒出了頭,熱烈的陽光照向大地,萬物複春。
廂房的檻窗半開,日光照進來,穿過窗扇,印在地上。
春困秋乏。
郁蓮盯着地上的陽光看了一會兒,感到明顯的困意,便起身脫了鞋子爬上梅花朱漆長榻上躺着,蓋上一張小錦被,側着頭,用清澈靈動的雙眸看向裴懷安。
還是這樣舒服點。
她臉上呈現一絲困意,聲音也變慵懶起來,道:“之前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上下眼皮時不時碰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會睡着。
裴懷安臉色瞬間冷了起來,走到她身邊,一把掀開錦被,提着她的衣領,把人揪了起來。
少女身子纖細,肉不多,提起來并不費力氣。
她還沒清醒過來,迷茫看了看裴懷安,打了個哈欠。
裴懷安氣得不打一處來,猙獰地冷笑一聲:“莫非隻有我在煎熬?你就這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嗓音淡漠,話語中卻帶有一絲不可見的柔情,令郁蓮愣了愣。
錦衣衛守在院門口攔住人,春燕被譴了下去。
此處除了二人,再無外人。
郁蓮一雙瑞鳳眼秋水盈盈,撞進裴懷安幽深陰暗的眼神裏,困意立刻離去,清醒了過來。
這一刻的她不是前世專橫跋扈的昭陽,沒有咄咄逼人。
沒有恣無忌憚。
她眉眼純真,真誠道:“懷安,昭陽已死,我現在無财無權無勢,對你造不成威脅,我如今的身份不過是一介商賈的庶女,大娘嫡姐并不待見我,你也該滿意了。”
說完後,她低下頭顱,憑衣領被人揪着,這副神态,落在裴懷安的眼裏,倒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裴懷安放開她,收回手自然垂下。
是啊,要如何他才能滿意,殺了她?下不去手。卻也不願放她離開京城。
他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許久,他道出一句:“那就當我的妾吧,當我一輩子的妾。”
郁蓮瞳孔微微一顫後,眼底盛滿憤怒,再到失望。
民間有語:娶妻買妾。
妻爲正室,必須要經過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妾則一頂小轎擡進家門的事。
妾室位置低下,完全聽從正妻的話。
可以被任意打罵、驅逐。
妾室地位相當卑微,不入家譜,無權參與家族祭祀,生育的子嗣永遠是庶出。
前世的昭陽天潢貴胄,裴懷安爲了懲罰她,想讓她當妾,呵呵。
千言萬語,隻化爲一句:“我不願意。”
她不願意。
之前計劃的嫁給冀列,隻是爲逃脫假死,現在,是真的要讓她去當妾,這是她最後的尊嚴。
裴懷安轉過身,不去看她失望的小臉,道:“你認爲月峨眉真的能跟整個朝廷作對?她真的能保護好懷甯公主,保護好徐景曜?”
郁蓮把衣領上的褶皺捋直,坐在榻上,慢條斯理道:“峨眉能不能跟整個朝廷爲敵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殺你一個就足夠了。”
月家秘毒,霸道非常。
裴懷安,你不要逼我。
她目光落在他挺拔的身姿上,還穿着朝服。想必是下了朝在曹煜城口中得知‘人死魂生’的事,就直奔郁府而來了吧。
該哭還是該笑呢!
對于月峨眉殺他的事,裴懷安倒是有把握,說道:“無事,我會模仿以前的昭陽,修書一封秘密藏起來,我一死,就全力追殺徐家跟郁府,一個人都不要放過。”
似乎是覺得少。
他又補上:“還有整個錦春坊的人,還有聚财賭坊、興隆賭坊。”
打蛇打七寸。
裴懷安知道郁蓮的七寸在哪裏。
郁蓮用刀剮的眼神瞪着他,巴不得用毒毒死他算了,質問道:“你就非得這樣嗎,我們就不能是合作夥伴的關系嗎?你知道雨花門要殺你嗎?郁文德疑心重,你權力滔天,指不定哪天就被貶下來了。”
“這是我的事,我死了你便自由了。”
裴懷安轉過頭,挑了挑眉,道:“當我的妾,爲你之前做的事贖罪,否則,我先殺春燕。”
他居高臨下看着郁蓮,眼底盡寒涼,看得郁蓮心頭一震,一怒之下站起來,在榻上的她比裴懷安還要高,怒道:“你敢就試試,你手段高明,你以爲我昭陽是吃素的嗎?我在墓穴裏面就不應該救你,就讓你中蠱死了算了。”
“救我?”裴懷安冷笑出聲來,“如果沒有我精通五行八卦陣,把你從裏面帶出來,你以爲憑你的三腳貓功夫,能在裏面活幾天?恐怕活不過三天,還能在這裏跳腳嗎?!”
郁蓮被他激怒,反駁道,“我在裏面吃馬肉也活了七天,沒有我帶去的火折子,你就餓死在裏面了,你比我先死,是我救了你。”
“那沒有我你能出來嗎?你認爲自己能破了那陣法不?”
裴懷安反問。
郁蓮被他氣到,把以前的事都翻出來說:“我沒死之前,雨花門要來殺你,你寡不敵衆,最後是我帶人去滅了雨花門,才救了你的小命,你怎麽不說?”
裴懷安在細想之前他幫過昭陽的事,一時間沒反駁她。
少女見他沒話說,非要把氣都出了不可。
說得更起勁了,“我當初真是瞎了狗眼看上你,沒錢沒本事沒權,你娶了我之後,住進我的公主府,吃我的用我的,那幾年你都花了我多少錢了,我一點都不虧欠你,反而是你欠我的,你吃穿都是按照驸馬品級來,起碼花了我十幾萬兩,我封地的稅收都用在咱倆身上了。”
裴懷安氣笑了,不再是平時的淡漠,這個女人總算挑起他的怒火,“是誰把我搶進公主府的?還用我祖母威脅我,當年有多少女子青睐于我,若不是你用聖旨壓我,我會看上你這種女人?”
兩人吵了起來,戰火直線往上升。
郁蓮冷笑:“你說虞雁芙還是佟靜雲?就隻能迷迷她們了,你無錢無勢,攀上我這棵大樹才有機會進入朝廷,否則,你以爲你現在能成得了裴督主嗎?你現在的權勢都是踩着我上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