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媱疼女兒疼得緊，章千蘭雖然說的都是真話，卻是當着衆人的面揭穿，這讓她面子往哪裏擱。
眼神如刀一般瞪向章千蘭。
手掌一拍方桌，把桌上的茶盞震得哐當響。
暴跳如雷道：“你這賤人說的是什麽話，靈珊天姿國色，我舍不得她出嫁太早，所以才留她在府中多待一會，在你眼裏看來，她就是嫁不出去了？”
章千蘭垂下眼睛，沒再開口。
郁府現在是沈媱作主，得罪她的人都沒有好果子。
一向是婆婆給兒媳立規矩，可是在郁府，郁老太太都沒敢爲難過沈媱，府裏的财政大權掌握在兒媳婦手中。
主子家有矛盾，站在一旁的奴仆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引禍上身。
郁蓮低着頭，時不時用帕子拭淚，烏亮大眼睛裏頭水潤潤的，透着一股水靈，她坐在母親旁邊，用小手偷偷拉了一下對方的衣袖，示意不要講話。
章千蘭把衣袖從她手中抽出，身子撇向一邊。
誰讓她是妾，就要聽大夫人的話。
沈媱再次拍了拍桌子，面容盛怒，指着章千蘭，闊口大開道：“你說啊，怎麽不說了，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嗎？你一個妾今日敢頂撞我，我就要請出家法了。”
此話一出，章千蘭的氣勢弱了下去，咬牙切齒道：“大夫人，剛剛是妾身妄言的。”
聽語氣便可聽出她的不服。
從始至終，有一位小少年默默坐角落的柱子旁，沒有開口，正是郁靈珊的弟弟，郁文彥，郁家的嫡長子。
他生來安靜，從不摻和家裏的事。
大夫人不依不饒，頗有追究到底的氣勢。
郁蓮受害者的戲演夠了，收起眼淚，鳳眸盈水，向大夫人看去，哀傷道：“大娘，我娘剛剛是太在乎我了，希望你不要爲難她，裴督主經過這一回，也算跟我有過命之交，他說我受了什麽委屈都可以去跟他說，以後賊人不會輕易來找我了。”
沈媱陰沉着臉。
這小賤蹄子分明給她下馬威，什麽賊人不會輕易來找她了。
分明是說，她不肯善罷甘休，繼續爲難章千蘭的話，郁向蓮小賤人就要找裴督主告狀，小小年紀就敢如此威脅她，豈有此理。
外面豔陽高照，廳堂内齊坐一堂的人各有心思。
沈媱強顔歡笑，硬是擠出一抹笑容：“清官難斷家務事呢，大娘也沒有爲難你娘，你叫裴督主來也沒有用，咱們可是一家人。”
郁蓮也笑了。
一雙瑞鳳眼勝桃花三分，彎如月牙。
她捂着嘴笑道：“是的，清官是難斷家務事。我在墓穴中待了那麽久，督主跟我講過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有時候，明面上不方便下手，可是，私底下東廠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及。”
少女聲音嬌嗔。
說的話卻讓廳堂中的人一驚。
東廠手段如何，不必多說大家都清楚。
背地裏做的肮髒事肯定不少，明面上定是鋪墊得滴水不漏。
陰暗下的地獄，隻有死去的人才知道。
郁興安出面緩和一下氣氛，淡淡一笑道：“這種家事肯定不會值得外傳，蓮兒你好不容易回來，先好好休息，爹會派人打聽裴督主那邊的意思，他若派人來向你提親，爹娘會爲你作主安排好的。”
郁蓮還沒開口，郁靈珊就先嚷起來了：“爹，她這種身份連去當督主的小妾都不配，督主娶一個庶女，豈不是讓朝中同僚笑掉大牙嗎？最低也要是嫡女才行。”
盛京不乏嫁給裴懷安的人。
哪怕是當妾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郁蓮瞥了她一眼，前幾年裴懷安要是敢納妾，來一個她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
這郁靈珊還想當裴懷安的妾！
呵呵。
現在，郁蓮不再管那麽多，裴懷安如何便如何吧，畢竟那是之前的事了，現在兩人沒有關系。郁興安所打的算盤亦不會實現，裴懷安不會娶她，殺她倒是有可能。
郁興安臉色冷了起來，沉聲道：“督主在周府救過你妹妹，現在又有同生共死的經曆，說不定已經生出情愫，你跟着湊什麽熱鬧，再說，督主想娶誰就娶誰，朝中誰敢多舌。”
還生出情愫……郁蓮剛擡起的頭又低下，任憑郁興安瞎想。
郁靈珊不服。
憑什麽好事都讓郁向蓮這個賤人占了。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庶妹嫁給裴督主，說說也不行。
裴督主隽逸孤清，皎如明月，隻有嫡女的身份才能配得上。
她纖細的柳眉微微皺了皺，看向父親，花言巧語道：“爹，八字還沒一撇呢，你這樣亂說話，被有心人傳到裴督主耳中，不知道要出什麽岔子。”
郁靈珊轉頭看向身後的幾個奴仆，呵斥道：“今日之事，誰要是敢傳出去半句，就亂棍打死。”
奴仆們紛紛應下，不敢怠慢。
郁蓮的目光悄然窺向主座上的郁老太太，老人家臉上布着少許皺紋，梳着單髻，戴着雙仙鶴奔月刺繡抹額，臉上沒有一絲動容。
身爲吃齋念佛的老人家，聽到孫女對下人說着亂棍打死的話，沒有一點情緒。
吃的齋，念的佛，也不過如此。
她目光轉向角落處的郁文彥，長相周正，不俊也不醜。
他同樣沒有什麽情緒。
是啊。
府裏是他母親作主，他是郁府的嫡長子，隻要沈媱一天在，他就不會受委屈，對于這些事，沒有理的必要。
廳堂内還有個三姨娘，帶着小女兒坐在角落，母女倆的膽子都不大。
話談得差不多，沒有再繼續的必要。
大家都各自散了。
郁興安親自出門拜訪了都督府，司阍以督主不在府中爲由拒絕了，讓他下次再來。
他隻能掃興而歸。
城外的佟宅。
佟家請了月家的弟子來爲佟項明看診，這症狀他也沒有見過，解不開，恰巧得知藥王谷的大弟子來了盛京，念及跟佟家之前的情誼，月随風去把人請來，讓他幫忙醫治。
這一請。
還真的讓佟項明身上的毒解開了。
不過，隻能解一半，需要完全恢複，還需要一段時間。
藥王谷并非浪得虛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