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個身，雙足搭在了那躺椅的靠背上，整個人後仰着躺在了椅子上。孟婆倒着看着周離，笑嘻嘻地說道：“你以爲隻要是個生人走了陰間路，就能完好無損地來我這地府嗎？”
“若不是你活了兩世，魂魄凝如神玉，身懷天地靈炁，不然你早就在陰間路被那些怨氣和屍炁所吞沒，化作他們的一員了，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嗎？”
一翻身，伸出手，勾住周離的下颌。孟婆上下打量了一下周離，眯起眼，輕聲笑道：“果然，涅槃命。”
此時，周離也終于回過神來。他一直都将自己是穿越者一事當做是他根本之秘，就連桃夭都不知道他的身世。一方面是穿越一事連大明這種修仙之地都無法理解，另一方面，他害怕自己兩世爲人太過奇特，會有些想謀求邪道長生的人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當然，不告訴桃夭的理由比較簡單，就是他不知該如何開口。甚至說，他可以告訴唐莞，告訴朱淺雲，但他會苦惱該如何和桃夭開口。越親密，越信任彼此，他就越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可現在，自己這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竟然被這個自稱是孟婆的人一語道破。而且，對方似乎對此并沒有太多的反應，似乎司空見慣一樣。
“别這麽驚訝。”
擺擺手，孟婆笑着說道：“你可是我這六百多年來第一個能聊天的人，你可别犯了傻，下次我們再遇到就得我把你愉悅送走了。”
“等等。”
周離回過了神，連忙問道：“在我之前也有穿越來的？”
“穿越？”
一挑眉，孟婆百無聊賴地說道：“沒聽懂，不過兩世爲人而已，至于這麽驚訝嗎？自渾沌初開至今，我這忘川河水刺身也不是百試百靈，總得有幾個漏網之魚不受忘川河的影響，留了些記憶重新投胎，我們管他們叫做【無痕人】。你隻不過你的靈魂比較堅固，又身負涅槃命，這才比尋常的無痕人奇特了一些，不必太驚訝。”
聽到這裏，周離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他這才聽出來，面前的孟婆并不知道他來自另一個世界，隻是把他當做了留着記憶重新轉世的人而已。但聽到後面，他又有些疑惑了。
“涅槃命？”
周離有些奇怪，“那是什麽？”
“人的命格千奇百怪，但歸根結底無非就是兩種。一種是富貴命，一種是窮苦命。隻不過有人富貴多了點，或是貧窮多了點。”
仿佛是很長時間沒有和人交流，想要多說一會話一樣，孟婆對周離的提問知無不答，“就像很多皇帝，都是身負紫徽命，也就你們說的真龍氣運。有一些人倒黴，天生負罪命就要付出比常人百倍的努力求生。但你不一樣，你身上的命格，叫涅槃命。”
換了一個姿勢，孟婆直勾勾地盯着周離，滿是遺憾地說道：“上一個有你這奇特命數的人，還是那個被我們府君尊稱爲卧龍先生的男人。但他和你不一樣太多了，他是早就成功涅槃，明明可以得道成仙，卻把自己的命格強行嫁接到俗世的一個國家裏，活活把自己累死，可惜了一個好苗子。”
停頓了一下後，孟婆的語氣又有了活絡，略帶興奮道：“不過你可有趣了，明明涅槃了，但還有一大堆的劫難等着你，你甚至還惹到了···”
瞬間，孟婆臉色一變，有些驚愕地大聲道：“她？”
“她？”
周離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連忙問道：“誰？”
“你···”
緊皺着眉，孟婆遲疑地問道：“你姓唐？”
“不是啊。”
周離愣了一下，“我姓周，我和我姐姐姓。”
“不對啊。”
秀眉緊蹙，孟婆嘿咻一聲跳下了椅子，繞着周離走來走去，滿是疑惑地說道：“你不姓唐，也沒有玉靈，怎會和那家夥扯上關系呢？”
“我有一個朋友姓唐。”
周離沉聲道：“孟大人，我今日誤打誤撞來了這裏，就是因爲我一個唐姓的朋友被一個紅衣女人所擄走。而擄走他的女人，被其他的妖怪和鬼魅們稱呼爲鬼王。我能看出孟大人您應該是知道些什麽，還請不吝賜教。”
“你朋友多嗎？”
兀地，孟婆開口問道。
“啊？還行。”
周離下意識地回答道。
“那這個朋友你就别要了。”
孟婆擺擺手，幸災樂禍地說道：“既然你朋友挺多，我勸你這件事就算了，就當你這個朋友出生的時候被他爹掐死了。”
“生死之交。”
這一次周離沒有打岔，他隻是看着孟婆，用力地重複着這四個字。
“生死之交。”
孟婆愣住了。
“你确定？”
她看着周離，玩味地說道：“我能看得出來，隻要你不摻和此事，此事就完全波及不到你。但你要是參與了，說不準那個瘋女人把你也給煉化成千機百轉丹了。”
“千機百轉丹？”
周離眯起眼，輕聲道：“和唐門有關？”
“你鐵了心要管？”
一挑眉，孟婆開口道：“那女人實力和府君比起來都不逞多讓，她不成仙是因爲不想，而不是因爲不能。你這實力莫說是放在仙鬼兩界，就算是人間也一點都不夠格，你真要去飛蛾撲火然後被我吹唢呐愉悅送走？”
這孟婆哪裏來的一大堆騷話。
周離心中納悶，但話語卻很快，“生死好友，我不能不救。”
“唉，你這小子真是奇怪。”
摸着下巴，孟婆滿是怪異地說道：“還是說你們涅槃命都這個樣子？非得爲别人而死，甚至不惜一身修爲和機遇？”
“沒辦法啊。”
周離一聳肩，無奈笑道：“欠了人情得還啊。”
“拿命還？”
“拿命還。”
擺弄着手裏的飯勺，孟婆歎了口氣，開口道：“真是的，六百年來好不容易有個倒黴蛋能來陪我聊聊天，就這麽要去送死了。”
“好了，我也不賣關子了。”
癱坐在椅子上，孟婆看向周離，開口道：“你不就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她叫姜黎。”
停頓了一下後，孟婆收起了方才的笑意，轉而是一種淡淡的漠然。
“在她還活着的時候，她還有另一個稱呼。”
“九天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