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出個鋪天蓋地,跪出個恍如隔世,跪出個虎虎生風。
在赢鸢出現的一瞬間,黃四郎就像是忠臣孝子一樣直接跪下了。别說猶豫,他甚至跪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兩個響頭,雙目無神,比餓了的唐莞還要癡呆。
如果說貞德這位僵詭老前輩對于他是一定的威壓的話,赢鸢就不僅僅是威壓兒子這麽簡單了,她是直接在靈魂上完全湮滅了黃四郎的一切心思,直接讓他臣服,就像是自然選擇一樣簡單且純粹。
比在網吧裏遇到班主任還要純粹。
在跪下後,黃四郎的大腦之中徹底失去了一切的思考能力。他現在能想到的,就隻有臣服于對方,徹徹底底地臣服對方。他跪倒在地,一言不發,隻是低着頭,虔誠地拜服着。
赢鸢沒有言語,她就這樣被貞德攙扶着,眼中滿是上位者的壓迫感和冷漠。對她而言,若不是被操控的黃四郎對周離有用,她早就命令黃四郎自我湮滅,徹底死在這暗巷之中。
“果然。”
周離長舒一口氣,抓了黃四郎的媽,燒他的倉庫,都是在把黃四郎往“絕路”上逼。在那座地下囚籠之中,赢鸢發現了那些僵奴的體内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屍炁虧空。根據她的推測,很大概率,黃四郎也修煉了屍炁的法訣。
在發現這一點後,周離就立刻有了計劃的雛形。黃四郎當時問過他,到底是錢對他重要,還是權利對他重要,亦或是黃四郎自己對他重要。周離沒有回答他,而現在,答案顯而易見了。
黃四郎,沒有意識的你最重要。
爲了控制黃四郎,周離就選擇了一個從未設想過的道路。他要把黃四郎逼急,把黃四郎逼到絕境,讓他不得不展現他的僵詭姿态。這樣,赢鸢這位僵詭之主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操控黃四郎了。
唐莞也很支持周離的選擇,或者說,她壓根就是無所謂。現在的她是抱以一種愛咋咋地的心态苟活着,反正有靈炁了她就繼續修煉,修煉不了就開擺。唐門餓不死她,周離不可能放棄她,所以總歸是有辦法的。
本來她的目的就是斬殺妖魔,至少她師父是這麽說的。雖然她一向不太聽她師父的話,但是能順道做個任務也不虛此行了。而且赢鸢本身就和龍虎山交情不小,前任掌門甚至還親自前往西域拜見過赢鸢,向她讨教如何泯滅惡魂屍體。赢鸢也大方,能傳授的都傳授了,甚至一些被其他人視爲不傳之秘的辦法也傳授給了龍虎山。
那個熟悉的六子的聲音響起,黃四郎跪倒在地,沒有擡頭,而那騎着高頭大馬帶着白色西洋禮帽的男人也從巷子盡頭走出。韓世忠坐在馬背上,叼着他的卷煙,眯着眼,看着眼前那令他有些無法理解的一幕。
實際上,隻要黃四郎再堅持一分鍾,或者說他肯定能堅持一分鍾,黃四郎就能得到他的希望,無需變成僵詭被人操控,就可以脫離這場危險。因爲···
周離完全有能力把黃四郎弄死,截殺、暗殺、廁殺、糞殺都可以說是周離的拿手絕活,整死一個黃四郎可謂是綽綽有餘。可那沒有意義,因爲在赢鸢出現的一瞬間,周離就已經決定将僵奴這一脈徹底掐死,斷絕再有僵奴出現的可能。
所以,周離并沒有單純地殺死黃四郎,那樣或許能解放這兩千僵奴,讓黃四郎背後的人物疼上那麽一陣,但這毫無意義。至少對于掐死僵奴這件事而言,黃四郎的死非但無法成爲關鍵,甚至還會拖慢調查僵奴的腳步。因爲目前爲止所有的線索都聚集在黃四郎的身上,殺了他不可,所以隻能控制他。
原因無他,隻是因爲赢鸢在而已。
“縣長駕到!”
至于諸葛清···
黃四郎···在給周離下跪?
輕咳一聲後,韓世忠揚起臉,大聲道:“前方何人?爲何在此聚衆喧嘩?不知鞍山今日宵禁嗎?”
宵禁?
周離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這是韓世忠在提醒他些什麽。他沒有理會,隻是回過頭,笑呵呵地說道:“韓大人,您來的真及時啊。”
韓世忠看着周離,月光很冷清,照的人也有些心慌。他就這樣坐在馬背上,明明是在俯瞰着周離,可他卻感覺自己有些···
心慌。
壓下心中的情緒,韓世忠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黃四郎,皺起眉,開口道:“黃兄,你爲何會跪倒在此地?是有什麽事情嗎?”
韓世忠出現在這裏并不希奇,或者說,他必須出現在這裏。他和周離雖然看起來是同一個陣營,甚至他們都認爲黃四郎不能死。但是,他們就是因爲有着同一個想法,所以逐漸站在了對立面。
周離不想讓黃四郎死,是因爲他需要順着黃四郎掐斷僵奴的線。
韓世忠不想讓黃四郎死,是因爲黃四郎現在不能死。
站在石磚路上的周離擡起頭,笑盈盈地看着韓世忠和他背後的月亮,而他的身後,則是淡然的諸葛清和隐藏在貞德身後的赢鸢。
“周公子,黃大人也算是鞍山的良好市民,平日裏爲鞍山出力不少,你可不能貿然輕動啊。”
韓世忠開口道。
“黃四郎是我外甥。”
周離攤開手,直截了當地說道:“外甥給自家大舅磕頭,這件事也要韓大人去管嗎?”
韓世忠震驚了。
狗日的東西,你這不要臉的程度有點離譜了吧。
你把黃四郎毆打到屈服,你說你要把他拉去做星奴我都信,你跟說他是你外甥,你是他大舅?
不是,你在騙鬼?
“周公子,你姓周,黃兄可是姓黃啊。”
韓世忠依舊保持着風輕雲淡的模樣開口道。
“嗯,你說的對。”
轉過頭,周離看着跪倒在地上依舊低頭不起,似乎在虔誠地拜服着誰一樣的黃四郎,展開了令人驚奇的燦爛笑容。
“大外甥。”
黃四郎茫然地擡起頭,看向周離,又點了點頭,有些呆滞地說道:“在。”
“今天開始别叫黃四郎了。”
“聽縣長的,你現在就叫周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