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榮譽，也不是尊嚴，更不是權利。對于漢王而言，這些東西甚至可以說是一文不值。可惟獨有一個東西，他無比在意。
延續。
血脈的延續，意志的延續，還有他的延續。
朱淺雲，就是他最爲自豪的“延續”。
“朱高煦知道這件事了嗎？”
周離淡然地問道。
“不知道。”
劉宮與周離并肩而立，他看着門外熙熙攘攘的街道，開口道：“在禦林軍徹底将他控制之前，他是不會知道這件事的。”
“他會死？”
周離眉頭微皺。
“不會。”
劉宮似乎在談及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平靜道：“隻要淺雲點頭，他就不會死。”
“代價呢？”
“囚禁漢王府之中。”
“困龍鎖？”
周離一挑眉。
“沒錯，困住淺雲的鎖。”
劉宮回應道。
“呼~”
長舒一口氣，周離笑的有些怪異。他似乎在感慨，又似乎是在嘲弄似地說道：“劉老爺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并非來處理事情的。”
“你是來監督我們的。”
“你要明白，這是關乎于江山社稷，關乎北環十三城的存活。”
劉宮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周離，漢王輸了，他就要承擔這一切的後果。你當然可以說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淺雲，她是無辜的。可問題是，她既然在漢王的庇護下生活了這些年，又享受了這些年漢王的财富和資源，有些事情，就不是無不無辜能夠說明的了。”
劉宮說的很明白，也很委婉。
朱淺雲是漢王的延續，你當然可以說漢王做錯了事不應該讓他的女兒買單。可問題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朱淺雲知曉自己的命運會牽動她父親乃至整個北環十三城的延續，她隻會選擇一條道路。
以囚禁一生爲代價，彌補她父親的失敗。
“呼~”
周離握了握拳，又緩緩松開。他看着正位上【正大光明】的牌匾，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言語。
真是正大光明啊。
金蛇，你的陰謀在我這裏會被破除，因爲它始終是陰謀上不的台面。
可是現在，我面臨的是一個近乎無解的陽謀，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這甚至都不是計謀，劉宮做的這一切就像是他喝了一口水一樣，順理成章，沒有任何的錯誤可言。
于情，朱淺雲是不會放棄她的父親，她的責任感和善良更不會讓她放棄北環十三城。隻要她得知這個消息，她就會選擇困于太營之中，以身化爲龍脈滋養北環十三城。
于理，劉宮做的一切合乎大明律，更合乎父債子償的人理。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朱淺雲，她在某種意義上甚至是受害者。可最重要的是，她是朱高煦的女兒，這就已經在法理和人理上決定了一切。
無解，真的無解。
周離想了想，現在除非他傳送到皇宮裏，拿着名刀司命給皇帝家偷了，改弦更張，建立“大周帝國”，立刻制定一部全新的周禮，并且以他的道德标準去約束整個大明，否則的話，現在的難題就是無解的···
嗎？
周離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微笑。
背對着他的劉宮沒有看見，周離雙手插兜，臉上浮現出了既無奈又有些好笑的表情。他轉過身，和劉宮肩并肩，看向那川流不息的人群，開口道：
“老爺子，想哭就哭吧，我可以借你個肩膀。”
渾濁的眼睛裏早已經挂上了淚珠，但劉宮隐藏的很好，在周離說出了如此離譜的話語後立刻收了回去，冷淡道：“我爲我孫女悲切也不可以嗎？”
“哎，咱也算是忘年交了。”
周離俏皮地擺出了葉師傅指人的笑容，開口道：“老劉，你真覺得這件事無解？”
劉宮沒有回答，但這就是一種回答。
“你錯了。”
指了指自己，周離的表情變得淡然了，“這件事是有解的。”
“因爲，我在。”
邁步向前，周離一個踉跄差點被坐在台階上昏昏欲睡的唐莞拌死。在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後，周離拎着唐莞鑽進了人群，消失在劉宮的視線之中。
“爆點金币。”
漢王的宅邸裏，周離如是說道。
“？”
舞劍的漢王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劍，一臉問号地看向周離。
“你腦疾複發？不是今天要走嗎？”
漢王将劍插在一旁的杆子上，一旁的侍女連忙趕過來給漢王擦汗。他坐在石椅上，大馬橫刀，滿臉不解地問道：“怎麽？你準備去金絮雕樓修一修茅廁了？”
“還沒修好啊。”
周離愣了一下，随後他便走到一旁，将半死不活的唐莞扔到一旁的椅子上，随後對漢王說道：“有點事找你。”
漢王點了點頭。
“有大事。”
漢王做了個手勢，一旁的下人們立刻離去了。
“你要死了。”
周離冷靜地說出了震撼唐莞全家的發言。
“我操。”
一旁的唐莞震驚的無以複加。
“我知道。”
漢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毫無波瀾起伏。
“你知道？”
周離一挑眉。
“不然呢？”
漢王用大拇指敲了敲胸口，又指了指太營，理所當然道：“我都快把北環十三城給掏空了，我不死，你死？”
“那肯定不能死。”
周離搖搖頭。
“那對呗，你說我罪孽深重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但你要說我幹了件好事我更不同意。”
漢王樂呵呵地說道：“别看昨天的三堂會審隻是把我的俸祿罰沒了，你走後不出三天，我大概就得被押到京城，被皇帝賜死了。”
“那你笑的這麽開心？”
唐莞有些驚詫。
“不然呢？”
漢王樂呵呵地拍着自己的大腿，絲毫不在意地說道：“唉聲歎氣，悲怆無比，還是眼淚嘩嘩流然後跪地上捶胸頓足？唐門的小子，你搞清楚，我這一輩子能死的次數太多了，死對我而言是最不可怕的東西。”
“恭喜，你死不了了。”
周離看着漢王，表情冷了下來。
“那麽，你知道代價嗎？”
将淺雲的手帕放在漢王面前，周離居高臨下，欣賞着這個鐵一樣的男人臉上驚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