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沼池的守衛王土站在自己守護了幾十年的沼池前,準會想起那個遙遠的下午,神奇的老登毅然決然地張開雙臂,背躍式落入沼池劃出的曲線。
這一天,城中有三個狠活成爲了北梁市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第一個狠活,就是那兩具極其富有藝術細胞的僵屍屍體。沒有人能想到,面容猙獰的僵屍竟然能死的如此幽默,如此令人愉悅。甚至還有人做了這兩具僵屍的一比一還原泥塑,準備前往各大城市展覽。
展覽的主題是:上面涼還是下面燙。
第二個樂子,就是北梁城著名擺爛大師李寬,以“創建文明城市”爲主題,在菜市場口進行了長達兩個時辰的演講。
在這段演講裏,他從北梁風俗說到隔壁李二奶奶家的豆腐皮該如何烹饪,從洪荒初開講到了展望未來,圍繞“皇帝家到底用不用金鋤頭”,豐富了演講的内容。
最後,李寬講了整整兩個時辰,給老李太太都講中暑了,他才意猶未盡地下了台。對此大夥喜聞樂見,自此以後見到朋友的第一句話不是“您吃了嗎?”,而是“您複習李寬演講的二十一條了嗎?”,實屬奇景。
最後的一個狠活,是一個老頭。
一個雪中遨遊的老頭。
守衛沼池這個活,可以說是整個大明公務員系統裏最卑微也是最清閑的一個工作了。
卑微,是因爲沼池這玩意大家都知道,無論是味道還是外表都不是那麽友善,所以看守沼池的人往往身上也有點味道,不受人待見。
清閑,是因爲相對于看管庫房、銀兩、武器等責任重大且需要盡心盡力的職位,沼池守衛上班連睡覺都沒人管,更别提開小差。隻要你不進去遊泳,壓根不會有人理你。
怎麽?你是怕有人偷大糞回去擺盤嗎?
作爲一個清閑的小衙役,王土一如既往地穿着制服,晃晃悠悠地來到了北梁沼池旁,開始了自己又一個擺爛的一天。
捏着鼻子,打開巨大的沼池門,随意地瞥了一眼裏面,王土拉開一旁連通着北梁各個公共廁所的閥門,在聽到湧動的聲音後連忙關上沼池門,走到一旁的小屋,換了衣服,悠哉悠哉地築起茶水,躺在床上晃晃悠悠。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早上打開閥門,晚上關閉閥門。出了問題,就去找北梁太學那些學土木的牛馬檢查,檢查完官府報銷。沒有問題,就可以在隔絕味道的小屋裏擺爛一整天,什麽也不用做,喝茶睡覺,随意。
“我本是卧龍崗,閑散的人啊~~~”
哼着小曲,王土吸溜吸溜地喝了口茶水,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神色。
雖然說這個工作不招人待見,可也是真的清閑啊,作爲一個将李寬視爲人生榜樣的人,王土覺得自己天生就是爲了看沼池而生的。
咚咚咚。
就在這時,從來沒有被敲響的門被敲響了,頓時,王土打了個寒顫,手中的茶杯也差點掉在了地上。
他警惕地擡起頭,輕輕地将茶杯放在一旁。王土隻是懶,不是蠢,他知道自己看守的這玩意沒有人會觊觎,所以,如果有人突然拜訪,隻有一種可能···
這個人看上自己了。
王土吞了下口水,此地偏僻異常,幾乎不可能有人迷路。畢竟伱迷路最多就是眼睛和腦子出了問題,但你鼻子總不能也一起犯病吧。想到這裏,王土輕輕握住一旁門上的匕首,放在背後,走到門前,緩緩開口道:
“誰?”
“來參觀的。”
這句話一出,王土直接把匕首放在一旁。
掏出了勁弩。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歹徒了。
這是有精神疾病的歹徒。
作爲牢記【北梁城巡城守則第十二版李寬著】的敬業衙役,對于這種精神有疾病的人,王土自然是打起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的。他手持勁弩,後退幾步,警惕地問道:
“你來參觀什麽?說明白!”
但凡對方來一句他喜歡這地方的環境,王土就直接二話不說拿着弩塞他嘴裏。但在短暫的沉默後,這個精神有疾的老頭緩緩開口:
“我是上京城太學的博士,受邀請來參觀你們城市的沼氣池,學習你們先進的沼氣收集經驗,好爲上京的城市創建做貢獻。”
聞言,王土頓時松了一口氣。如果說沼池這地方除了自己和學土木的那幫牛馬外還有誰會來,估計就隻有這種心懷人民的老學究會來了。
王土收起匕首和勁弩,走上前,推開門,發現門外站着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這老人慈眉善目,說話溫吞,頭發還少,一看就是個搞建築的料。
“老先生,您要進去看看嗎?”
沒有任何的防備,甚至連一絲絲的疑惑都沒有。一看到那稀疏的頭發,還有濃密的黑眼圈,王土就斷定這老頭是個搞建築的。
“可以嗎?”
老人明顯愣了一下,顯然,桂道子先生沒有想到自己參觀沼池的計劃如此輕松就達成了。他有些遲疑,開口問道:“我,能自己一個人去參觀嗎?”
“太能了。”
聞言,對巨型廁所一點參觀欲望都沒有的王土連連點頭,本來他都做好了一起被熏的準備,沒想到這老頭還挺善良,竟然準備一個人享受生活。
“那···我去了?”
看着遞過來的鑰匙,桂道子一度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陷阱。他擡起頭,眼中閃過污穢的倒影,下一秒,面前的王土神色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詭異的狀态。
“這沼池最近有沒有改動?”
聽到桂道子的詢問後,王土撓了撓頭,恍恍惚惚地回答道:“有,昨天搞創城,李寬覺得沼池旁邊土地肥沃,适合種樹,就開了幾個花圃種了點植物。”
“告訴我,你有沒有陰謀?”
桂道子伸出手,牢牢地扣在對方的腦袋上,聲音帶着迷惑。
王土愣住了,他卻無法思考,隻能本能地回答。
“有。”
頓時,桂道子的臉上浮現出詭谲的微笑,他冷笑一聲,繼續問道:
“說出你的陰謀。”
王土的臉上瞬間浮現出抗拒的神色,可他隻是一個二境的靈炁師,如果不是桂道子擔心打草驚蛇,他現在早就變成一縷孤魂,被桂道子把小時候尿床次數都套出來了。
“我的陰謀···陰謀···”
突然,王土臉色猙獰地吼道:
“我明天要把王老太太家附近的公廁閥門全都關上,狠狠地熏她三天兩夜,她竟然敢罵我是土木狗!我有頭發還不加班,她竟然敢罵我是土木狗!豈有此理!”
桂道子臉色一僵,随後沉默良久。
片刻後,他随手将王土扔在床上,冷哼一聲後走到沼池大門前,一邊開鎖,一邊小聲嘟囔着。
“這老太太罵的确實挺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