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曲家村到玄都觀本是需要一整日的車程,不過在曲雲初的催促下,陸家的車馬終于在當天夜裏就到達了觀腳下。
“真是個好時候。”
曲雲初走在前面,看這陰沉沉的天,屬實是能幹大事的時間。
她得給自己那牛鼻子師父一個驚喜。
吉甄見她行色匆匆,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面,忙不疊叫人點了許多火把照明跟了上去。
瞧着可顔從馬車裏取了件厚袍子出來,他留了些人在山下看守馬車,與可顔一起在後面并肩而行。
“少夫人今日去曲家村究竟受了什麽刺激,不願在途中落腳也要連夜急着趕忙玄都觀。”
吉甄不知今日村裏發生了何事,試探着詢問可顔。
“也不算什麽刺激,就是吵了場架,救了個人,本以爲小姐是很痛快的,可瞧她出來又哭兮兮的,之後就鬧着要趕緊來這破道觀。”
可顔一五一十的解釋道。
“那定是曲家村的村民欺負了少夫人。”
吉甄眼裏現出一抹陰狠之色:“等回去我就帶人滅了曲家村。”
“哼,你真不愧是跟着姑爺混的。”
可顔滿是鄙夷的瞪了眼他,很是無語,抛下他便去追趕小姐。
這主仆二人個個心狠手辣,動不動就要拿人性命,實在可恨。
若不是姑爺殺了曲家村許多人,小姐去村裏何至于遭人爲難。
大步流星的追上曲雲初,可顔便将手裏的袍子往她身上披。
“夜裏天涼,小姐你穿厚實些。”
曲雲初卻摘下袍子心不在焉的披回她身上。
她的視線一直注意着黑夜裏的風吹草動,左右環顧之際,隻見數道黑影掠過半山腰突然又消失不見。
她知是曲琮果真将邪祟引來了此處。
就是天色愈發暗沉,幾乎讓人窒息,讓她更加清楚的意識到,這些邪祟大有來頭。
玄都觀自太祖爺崇佛滅道這兩百餘年一直默默無聞,如今新帝登基,也是該讓它展露新顔了。
否則就連邪祟們也不将這破道觀放在眼裏。
向着夜空裏吹了個長長的鬼哨,曲雲初大喊道:“出來吧,何必躲躲藏藏,本就已爲陰人,難道還要做那陰中之王?”
話音落下,山谷中隻傳來空蕩蕩的回音。
可顔,吉甄一行人看得一頭霧水,都呆呆地注視着她。
誰?
叫誰?
正遲疑間,山腰上狂風大作,家丁們手裏的火把頓時熄滅,人群立時陷入一陣恐慌。
“大家不要驚慌,乖乖的留在原地不要動。”
曲雲初擡眼望了望山頂,刻意提高了音量:
“别處護不了你們倒也罷了,若是來了這九雲山還讓你們受委屈,豈不是叫某些人沒了顔面。”
“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奴婢,奴婢突然好怕。”
可顔從未見過小姐這般模樣。
以前她心有不甘想要糾纏彥朝少爺那頂多就是個不守婦徳。
現在這神神叨叨的樣子,她隻有一個詞形容。
神經病。
吉甄也四處環顧,隻覺這陣風來得很是詭異,拿出火折,可怎麽點都點不着火,周圍陰嗖嗖的冰涼刺骨。
“少夫人。”
吉甄才喊出聲,就聽空谷中傳來一陣幽幽的聲音。
“孽徒,你是存心不想讓爲師清淨。”
随後,便見長空中一群白花花的東西飄了過來。
“好大的鳥呀,幾十隻呢。”
可顔忍不住驚歎。
吉甄蹙了蹙眉:“有沒有可能那是鶴,仙鶴。”
“這位小哥有眼光。”
兩人正看得入神,一道白影突然出現在了身後。
可顔聞聲扭頭望去,隻見雪地裏憑空現出一道仙風道骨的颀長身影,在雪光的映照下,那絕美的輪廓,立在眼前衣袂翩翩的,甚是迷人。
可顔看得目瞪口呆:“你……你是從哪裏來的?”
那人指了指陸續下墜的白鶴:“當然是駕鶴而來。”
說着,又湊過來急着詢問:“怎麽樣,這出場帥不帥?”
“嗯。”
可顔瞧着這人好像不太正緊呀,讪讪的點了點頭。
伸手摸了摸落下的白鴿,突然又是一臉驚訝:“咦,這些仙鶴怎麽都是用紙捏的?”
“廢話,真的誰養的起。”
那人沒好氣的白了眼曲雲初:“要是有人能上進些,貧道也不至于如此落魄了,連出場都這般寒酸。”
曲雲初卻充滿鄙夷的冷哼了聲,漫不經心的直接坐下身來。
這童顔未衰的白發道士正是她的師尊鴻祯,一位百歲老人,卻仍然鶴發童顔。
乍眼一看宛如陌上君子,仔細接觸過後就是個老不死的老頑童。
鴻祯瞧着四處黑漆漆的,隐隐約約能聞到煙火味,不滿的斥責道:“半夜上山怎能熄了引路的火把?”
話落,輕飄飄的朝空氣中揮了揮手:“火來。”
然而,等了片刻,卻不見火把點燃。
他又使了些力道連着向空氣中揮了好幾次手,仍然不見火把點燃。
“咳,天太冷,諸位莫要介意。”
随後故作平靜的對吉甄吩咐道:“你速速帶着人上山去,記住,别回頭。”
吉甄一頭霧水,不知道這老道士在玩什麽把戲。
曲雲初卻感覺到事情果然如自己預料的一樣并不簡單,也立即對可顔叮囑道:“你随吉甄先上山。”
“那小姐你呢?”
可顔整個人都懵了,這玄都觀果真不是人來的地方,遇到的人不正經也就罷了,連小姐也變得古怪異常。
“無需多問。”
曲雲初向吉甄和可顔揮了揮手,急着催促道:“快去。”
兩人面面相觑了一眼,隻得帶領小厮們借着皚皚白雪散出的光繼續往山頂爬。
等到山腰上隻剩下師徒二人,鴻祯掐指算了算,不由得淺淺笑了起來:“是壞事,也是好事,徒兒,你的機緣到了。”
“咳,你還知道我是你徒兒。”
曲雲初心裏一酸:“我現在可是陸家的少夫人,道長莫要認錯了人才是。”
“涅槃重生,脫胎換骨而已,你以爲你換了副馬甲爲師就能眼拙啦。”
鴻祯笑得雲淡風輕,似乎對她肉身被毀一事并不在意。
曲雲初眼下也沒心思與他細究此事,曲琮尚未現身,這山中已是陰氣環繞,就連平日裏一向懶散的師父也提高了警惕,她不敢再大意。
“師父說我的機緣指代何事?”
兩人戒備着周圍,曲雲初不解的發問。
鴻祯反問:“咱們藍華一脈能在這波谲雲詭的朝勢中傳承下來,靠的是什麽?”
“那自然是與世無争,得過且過了。”
曲雲初溫吞吞的答道,還朝他投了個白眼。
“錯。”
鴻祯悠閑的搖了搖手指:“最緊要的得是每一任掌門都要尋到接替衣缽的親傳弟子呀。”
曲雲初恍然大悟。
她倒是忘了這一點,藍華一脈向來講究傳承,若是沒有傳人,就算是積滿功德也沒法成聖。
咳,難道自己要收弟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