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羨跟着仆役穿過庭院,踩上花園石橋,橋下一池的青蓮松散的鋪開,鯉魚時不時躍出水面,蕩開漣漪。
孫起時給容羨安排的院子就在穿過花園的第一間。
可偏偏在踏下石橋的時候,招來了一隻花枝招展的破繭蝶。
那視線,帶着幾分貪婪和無畏,含着想要占爲己有的欲望。
容羨偏頭掃過,狐目中是數不盡的淡漠,在日光之下,由于膚色過于白皙,深埋皮膚裏的血管和青筋都一覽無餘,他勝似天宮之上的神祗。
仿佛萬物都不能在他眼中停留。
孫蕖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容羨,見他望過來,手中的團扇‘咚’的落地,才驚得她回過了神。
她邁着馬蹄步,朝着容羨走去,眼睛發亮:“敢問……公子,可是阿父的幕僚?”
孫蕖從未見過這麽,特别的人。雖長得沒有那麽驚豔,但形姿巨佳,身上擁着文人風骨,跟她偷偷帶進府裏的那些小寵都不一樣。
容羨眯着眼眸,視線在她的面上停留了的半響。
孫蕖眼睫一顫,紅着臉低下了頭,拾起手中絹帕,造作的遮住了下半張臉,而後又忍不住偷偷擡起眼快速掃了他一眼,更添了幾分欲念。
容羨忽而一笑,薄唇勾起了一個極緻溫柔的弧度,清淡的容色蒙上了一片扇惑人心:“想來,姑娘便是田部史的千金吧。”
孫蕖一愣,點了點頭:“公子可真是睿智。”
容羨看着那張笑顔,墨玉扇柄在指尖轉了轉:“姑娘氣質卓絕,定是府中貴人。”
聞言,孫蕖臉色一紅,就連耳垂都透着粉色,嬌羞道:“公子才是,郎豔獨絕。”
“我家這片池水通向城外晉陽湖,不知公子……可願同遊。”孫蕖的纖手指向石橋邊的木船,視線惴惴不安的亂瞟。
容羨還未置一言,仆從扶額從中一攔:“大姑娘,這是外男,不合規矩。”
孫蕖當即眼睛一瞪,咬着牙:“有什麽不合規矩,阿父那自有我去說。”
視線轉到容羨這,又化爲了鯉魚戲蓮般的羞澀:“公子……”
“好啊。”他擡起手臂,做出請的手勢,随後,跟上孫蕖的步伐。
仆從着急的攔了攔:“大姑娘!”
孫蕖朝後看了一眼,小幅度的揚起手,氣音從牙縫裏洩出:“快點滾開,否則我便讓阿父将你發賣出去。”
仆從瑟縮了一下,趕緊低着頭讓開。
容羨仿若沒看見一般,好看的指尖先一步勾起船上撐杆,另一隻手拉住麻繩固定船身,待孫蕖穩步上了船,才提步踏上船尾。
他将船杆撐在岸邊,往外一送,船就順着水流,緩緩行駛。
“公子方才尚未回答我,可是府中幕僚,家住何方。”随着船撥開水流的聲音,孫蕖喋喋不休了起來。
“大姑娘,當真是活潑。”
孫蕖未聽出其中深意,心下不由一喜:“阿父也常贊我動若脫兔。”
聞言,他眺了眼逐漸遠去的孫府,偏勾了唇角:“我一直以爲,人與人是親疏有度。”
孫蕖剛想下意識接話,聞言呆愣了一下,讷讷道:“什,什麽?”
容羨狐目微彎,唇際的弧度逐漸薄涼:“可惜……爾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直立起身,站在一葉扁舟之上,日光隐在他背後,透出聖潔的光,但此刻,孫蕖竟覺得遍體生涼,就如同與死神擦肩。
那孤絕天資也不再是她心底神光,而是催她命的刀。
背後早已有了一層薄汗,她朝後瑟縮了一下,可偏偏她就在船頭,根本沒有躲避的空地:“公……公子。”
“從前,也有人管不住自己的那雙眼,我便生生剜掉了它,”容羨毫不在意那抖成塞子的人,踏過船隔,船微微晃動蕩開一圈圈的漣漪,他的嗓音越來越冷,尾音上揚,顯得慵懶又危險,“大姑娘,是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嗎。”
孫蕖瑟縮着搖頭,又點頭,又搖頭,聲音暗啞不複方才的靈動:“管,管得住。”
容羨眯着狹長的狐目對上了她那雙眼,語調悠揚:“嗯?”
旋即,孫蕖說是遲那時快的擡起雙手,嚴絲合縫的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不看,我不看。”
“啧。”
他不耐煩的聲音猶如惡魔低語。
“再也不會了!求你别剜……”我的眼睛。孫蕖捂着自己的眼睛,淚已經沾濕了她的長睫。
她話音未落,容羨就打斷了她:“我自然不會剜你的眼睛,”
還不待孫蕖松一口氣,就聞。
“我一向與人爲善,平日最不喜爲難女子,可偏偏……總有人堵上門來,叫我爲難。”
“眼下,更是平白被人認作生父,”他笑了聲,“您說,我哪裏生的出這麽大的女兒家呢。”
孫蕖唰的将雙手落下,恐懼的雙眼裏,倒映着白衣翩然踩上船延,船身驟然傾斜。
在死亡的恐懼下,孫蕖當即撲過去要拽容羨的寬袖。
他眯着狐目乜斜,将衣袖甩在身後,借力一躍,穩穩的踩在岸邊,愣是沒讓她沾上半分衣角。
船身失衡,整個翻進湖裏。
容羨站在岸邊,看着孫蕖在水中不斷掙紮,他狐目疏淡,随着水位一點點沒過她的頭頂,才撣了撣衣袖。
見水裏的人完全不再掙紮,逐漸沉淪,才朝暗處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身後是山松熟練一腳将翻了的船複位,又一把拎起孫蕖的衣領,将她丢在木船上,送回了孫家。
看了眼生命正在消逝的孫蕖,山松不由歎息了一聲。
晉陽城破那日,老家主自刎城牆上,城内清貴宗室的婦孺接連殉葬,戰火燒着胭脂氣,自那時起,公子身邊再也近不得女兒家。
尤其是城内婦孺的死不瞑目,也讓公子接受不得半分窺視。
但凡這位的眼神不那麽直白侵犯,公子也不至于将人淹地有出氣沒進氣。
當年衛都貴女繡帕贈佳郎那名動列國的場景,若換了旁人,指不定要怎麽不可一世,而他家公子偏吐了個昏天暗地,事後也隻是将人圈入别院,随手虐殺了幾個耳目給她們看。
這位孫姑娘,當真是開了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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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
僅與挽亭一牆之隔的容府,容羨端坐在塌幾上,修長的指節撫着手中墨玉扇,布履旁趴着那隻白毛犬。
金雕懸空而下,直入屋舍。
白毛犬毛絨的耳朵抖了抖,旋即起身,前爪向前,上身伏地,發出嗷嗷的威脅。
“雪敖,”聲音清冽,淡道。
聞聲,白毛犬抖了抖毛,又趴了回去,安靜又平和,仿佛真的不起眼。
蒼鷹落在桌案上,骨節分明的長指解下竹筒,擡了擡手,旋即,那蒼鷹打了個旋,飛回了天際。
燭火應在那紙條之上,那人仿佛不善寫字,字迹潦草,還夾雜着錯别字:
戎蜀狗賊狡詐,雁門恐有變數,晉陽之行盡快。
真的很無奈,上傳了一個新的簡介,結果,剛點确認保存就發現了錯字,恨不得痛打自己一拳。
說實話,容羨是有點瘋病在身上的哈哈哈哈哈哈,笑容越是溫柔,越是瘋,但誰會不愛獨一無二的偏愛呢。(現實請不要如此,是犯法的。請尊重每一位女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