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挽回府後直奔挽亭去,剛踏進挽亭的門檻,便發覺了不同。
往日容羨帶來那隻狗,最愛趴在院中,可今日别說是狗,就是連狗毛也沒見到一根。
她視線放到一旁郁郁蔥蔥的桃樹上,指尖用力向上,輕而易舉躍上高牆,須臾間,又動作利落的抓住高牆另一邊榕樹的樹枝,借力落地。
“武安君這是,來做賊了?”
衛挽被突然的出聲吓了一跳,回身抽出匕首向前一刺。
隻見,一月白長袍的男子,閑适的依靠在樹幹之上,墨玉扇高擡正巧擋住衛挽刺過來的匕首,紅牆映襯,樹蔭遮蔽,穿過樹蔭的陽光格外偏愛的落在他的側臉,仿佛是自然而成的面紗,叫人看不透。
可不正是容羨。
衛挽眉梢微揚,語調不滿:“怎麽在這?”
“還不是怕武安君将我碎屍萬段,來躲躲,”容羨狐目微彎,透着幾分算計,長指撫了撫自己的鎏金墨玉扇骨,“若是壞了,可是要人賠的,”
衛挽唇角抽動,深吸着氣,一腳踢了過去。
容羨稍後一步,堪堪躲過那淩空一腳。
“你可還記得,元氏姐弟。”清滟的鳳眸被強光晃得微眯,發淺的瞳色像一隻怠懶的大貓,“鮮卑人骁勇,當年若非衛王借着代地的兵奇襲,隻怕也是奪不下拓跋一部。”
“會瞎。”
語畢,他衣角翩跹,站立在衛挽身前,‘唰’的打開折扇,翻轉扇面,掌心向上,遮住那照在她眼底的陽光。
他嚴絲合縫的将衛挽罩在陰影中,神色透着一股“并不難猜”的樣子,順着她說:“拓跋雖不如慕容血脈高貴,但在鮮卑也有着至高無上的話語權,從部落首領之子淪爲亡國質子。”
“當年代地急于擴張領土,放任士卒女幹擄燒殺。”衛挽的聲調緩慢,“我若是他,這份切骨之仇,必誓死報之,自也不會安安分分接受衛王的分桃之好。”
“今日衛王以性格倔強爲由将人杖斃,顯然是被拒絕的惱羞成怒。但最爲奇怪的,是這姐弟,并沒有下一步的路子,我到那時,他就差被衛王打死。”
容羨輕笑:“不。”
聞聲,她瞬間反應過來,她不就是這對姐弟下一步的路子。
衛挽面色冷然,跟這頭頂日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尤其是整個人陷入在陰影之中,竟像是蒙了層寒霜,“呵,怪不得。這布局之人的心思,足見缜密。将我的選擇都算的一清二楚不說,甚至可以邃密到那一時一刻。”
“你想借元氏之手,弑君。”容羨眉骨上挑,唇際帶笑,“心夠黑啊,衛挽挽。”
話雖如此,但他的容色不僅沒有半分不贊同,還帶着幾分欣慰。
畢竟這罵名,總該有人背。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衛挽擋開給她遮陽的墨玉扇,朝着石桌走去,“可如今仔細想來,這每一步竟都走在别人的圈套裏。”
自她帶兵以來,就和北邊的戎狄打交道,深知他們秉性兇殘,若是讓他們找到機會,必然反撲。
她捏着竹舀,給自己盛了一杯熱茶:“如今,倒還不如讓衛王将人打死的好,免得夜長夢多。”
“看來,阿挽這些年,受了大苦了。”
苦嗎?
滿門戰死,屍身難全。
是挺苦的。
這一瞬,仿佛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宣洩的出路,但她早已不是那個率性而爲的武安君了,而是鎮關上将衛挽。
她現在工于心計,處處謀算。
“這元氏的後手,我倒是有個想法,”容羨見她沉默,便知道她不想說,也不逼她,“需得先讓山松那邊查一查,再給你答複。”
她眉頭輕蹙,淡道:“我也有個想法,隻是不敢确定。”
容羨勾起唇角,狹長眼眸似笑掩霧看着她,一副饒有興緻的模樣。
衛挽鳳目一錯不錯的與他對視,嗓音笃定:“邬是之。”
聞言,他唇際笑意擴張,心下滿是贊賞。
“世間哪有巧合事,不過多的是有心人。”衛挽眉宇稍松,丹唇輕啓,整個人透露着極緻的懶散,話音一轉,“既然正事談完了,也該算算賬了吧。”
話音一落,衛挽手中飲盡的茶杯頓時飛出,直沖容羨的面門。
他手中折扇‘唰’的打開,掃落那瑩潤的白瓷,後撤了幾步,将扇子放在身前扇了扇:“好險,差點就毀容了。”
“武安君,你怎麽打人呢,怪有辱斯文的。”
衛挽額間青筋跳了跳,她看得真切,那杯子,不,是連杯子裏甩出來的茶滴都沒近他周身一寸,他毀的什麽容,是他厚如城牆的臉皮裂了嗎!
更氣了怎麽辦。
她擡腿橫掃而過,勢必今日要出場惡氣的架勢。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踢了個結實,望着他上臂衣袖印着的腳印,怔愣:“怎麽不躲。”
這一腳,她原本以爲他定然會躲,所以力道不小。
誰知他老老實實站那挨踢。
“躲了,你定是不會高興的。”容羨朝前走了幾步,理所應當的立在衛挽身前,“若是還沒消氣的話,阿兄便讓你再踢幾腳就是。”
衛挽皺着眉,像是喉嚨裏塞了幾隻蒼蠅的難言。
瘋了,
容羨瘋魔了。
旋即,手腳利落的踩上牆,翻回挽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追她一樣。
經此一遭,容羨定然不能再住淮武王府,而蝶骨衛,也該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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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淨塵寺。
容羨踏進禅房時,昙鸾正将頭埋在佛像下,啃燒雞,看他掩耳盜鈴的隻蓋住了上半身,擡腿就是一腳。
昙鸾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腳屁股,手裏一整隻雞滾落在地,他嘴張的老大,輕聲氣音的捶胸頓足:“我的雞,哇嗚,我的雞。”
“誰啊!耽誤我念……”經。昙鸾一掀黃簾,聲音戛然而止。
“嗯?”容羨歪了歪頭,抱着雙臂,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語調上揚。
昙鸾一見是他,才伸手掏出佛像下掉落的燒雞,吹了吹,嗷嗚咬了一口後,才滿足道:“怎麽是你這煞星。”
“我還以爲,短時間内見不到你呢。”
見此,容羨不着痕迹的朝後退了兩步:“可有安神香。”
挽挽這次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現眼包容羨穩定輸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