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被從侍扯下,果然如沈不虞所說,不差分毫,籠中女子身着的淺綠衣裙褴褛不堪,裙擺繡着的重瓣蓮染着早已幹涸的血迹。
女子眉目似畫,清麗清澈的眼眸,被光晃得呆滞一瞬,此後便被恨意充斥,原本淡然娴靜的氣息變得堅毅。
在女子清麗的臉映入衆人眼簾之時……
“啊——”
“鬼啊!有鬼!!!”四下驚呼,齊齊潰散,卻在将至大門處被攔下。
在場,唯有三人端坐如常。
沈不虞也一下被驚住,倒吸了一口氣:“這雲陽膽子也太大了!不是說宋氏一族盡數被斬嗎?”
而另一位,姿态悠然,神色慵懶,鳳眸半阖,周身被懸挂燈籠的柔光籠罩,沸騰濃茶滾起的雲霧環繞在她身側。
遠遠望去,竟如霧山海棠,她玉指輕叩桌案,在觸及到那雙被恨意充斥的雙眼時,歪了歪頭,唇角一展,勾起了意味十足的笑意。
趙雁芙瞧得一樂,忙嬌笑道:“妹妹們莫慌,哪裏來的鬼,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人兒。”
“雲陽縣主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今日擺宴就是爲了恐吓諸家姐妹!”說話的正是當朝左師的長女,眉頭緊皺,一臉驚怒。
在她身旁衆貴女附和:“是啊,這宋慈若不是鬼,那便是雲陽縣主有意看諸位姐妹的笑話了!”
趙雁芙轉着手中團扇,時不時搖上幾下:“呦,妹妹這是什麽話!今兒一早我從京郊莊子回京……”
話音稍頓,饒有興味:“在官道之上,正巧撞見了昨兒方才家破人亡的宋家妹妹,宋家妹妹不如同諸位妹妹講一講,是如何從骁騎衛的手中逃脫,又是如何蒙混出城?啧,妹妹這般好容顔,莫不是輾轉承歡數人,才博得生機?若能博諸位妹妹一樂,我便爲你去求一求王上,讓你得以苟活,如何?”
那位被稱爲宋慈的女子,冷笑出聲,動作極緩的擡起頭望向主位的雲陽啐了一口。
趙雁芙一愣,顯然并未想到那柔弱女子,竟會做出如此粗鄙之事,怒意十足拍案:“宋慈,你裝什麽!你宋家……”
她話還未說完,衆人隻見那端坐如神明,仿佛事不關己的武安君,不知從何處抽出了長鞭,在空中劃過一道紅痕,淩空作響,引起一片驚叫。
那長鞭,鞭身通紅,似淬了血,鞭柄鑲嵌了各色寶石,正折射着各色彩霞,如此華美異常卻偏偏是個兇器。
長鞭一出,準确無誤的打落那銅鑄籠的鎖。
旋即,靈巧的栓住門閥,收回之際,“砰”的一聲,拽開了銅鑄門,一番操作,驚得衆人皆瞪大了眼。
她們可未曾聽說這位祖宗同宋家女交好。
此下,唯有沈不虞巋然不動伫坐在衛挽身側,淡然淺笑,輕品着茶,時不時還點點頭仿若這茶真的上品。
趙雁芙一眼便認出那是禦賜之物,還是鄰國進獻,别說是抽掉一把鎖,就是抽她的皮也使得:“武安妹妹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同這罪臣之女有私……”
話音還未落下,便被再次打斷。
衛挽鳳眸冷光與她視線交織,噬笑一聲,甩起手中如火長鞭,緊緊纏住那女子纖細白皙的脖子,将她從籠中拖拽起,甩向一旁紅木柱,欺身上前,小臂橫在她的脖頸處,側着頭鳳眸微眯直直掃向上座的雲陽縣主:“窩藏逃犯,雲陽姐姐真是好本事!”
此時,趙雁芙再蠢,也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王上多疑,不論她出于什麽樣的心思,也不該私下扣人:“衛挽!你可莫要血口噴人。”
衛挽擡起另一隻凝脂如玉的手,動作利落的蓋住那女子的口鼻,橫在她脖頸的小臂緩慢用力,動作狠辣至極。
不過瞬息,那女子便閉上了眼。
隻見,那武安君嫌惡的将人丢棄在地上,從腰間抽出一條錦帕拭掉那沾染了如玉長指的血迹,冷戾的聲線悠悠入耳:“王令,不容忤逆!”
話落,衛挽随手将絹布丢在地上,提步走出了香滿樓。
沈不虞眨了眨無害的杏眸,起身走到地上那女子身側,帶着薄繭的手朝女子鼻下一探,而後偏頭,笑意燦爛地對着那邊抖成塞子的貴女們道:“如今便不用怕了,會死……”
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好似真的開懷:“定不是鬼!”
衆貴女一時無語凝噎的将視線放在房梁上,根本不敢低半分頭,生怕看見那削弱屍·身。
須臾,轉頭對着上座面色鐵青的趙雁芙:“這人既然是雲陽縣主撿回來的,那這亂葬崗便也麻煩雲陽縣主送了,畢竟好人做到底嘛,廣積陰德!”
不待回應,沈不虞就追随着衛挽的步伐出去了,身姿竟是說不出的窈窕,但凡衆人仔細将眼神放在她腰間,就會發現她的扭姿委實僵硬且透露着做作。
方才氣勢洶洶攔着諸位世家女的從侍連胳膊都不敢擡,生怕被這位喜怒無常的小祖宗剁掉。
有膽子大的貴女上前探息後,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望向衆人:“真……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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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挽剛踏出香滿樓半步,就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審視,鳳眸陡然淩厲,掃向對面閣樓上房那扇半開的紅木窗,良久,見毫無異常後,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阿挽!等等我!”
沈不虞踏出門檻就一概先前的走姿,大步流星的追上衛挽,一把攬住她的胳膊:“聽聞玄武大街新開了一家武械行,要不要去瞧一瞧。”
衛挽擡手揉了揉眉心:“我要入宮一趟,那位坐擁高堂,耳目衆多,不肖一刻,我絞殺宋慈這事,勢必會傳入他的耳中。”
沈不虞張了張嘴,将她往自己懷裏攬了攬,擔憂道:“不會有事吧……”
她安撫的拍了拍沈不虞的手,卻并未多言,轉而,對着站位稍遜于青追半步的蝶骨衛之首吩咐:“蝶甲,送沈小姐回府。”
沈不虞本想說些什麽,但環顧四周的注目,隻好便閉上了嘴,朝着衛挽點點頭。
鵝黃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衛挽的神色當即冷了下來,視線落于一旁伫立的蒼松之上,眯了下眸,應之是蒼松抖動。
她丹蔲玉手搭在青追的手指尖踏上車轅,看着便是毫無力道的軟綿,不過端得是高貴冷豔。
帷幕翩跹,不過轉瞬,就遮住了轎内風光。
隻聞,轎内悠悠傳來:“入金阙。”
淮武王府的馬車緩慢前行,遮窗帷幔被掀開一角,鳳眸微擡,再次掃向香滿樓對面閣樓那扇紅木窗。
此次,卻對上了一雙狹長晦暗的雙眸。
她眉梢微揚,鳳眸卻是戒備的眯了起來,唇角延展,無聲冷笑。
每天自割腿肉寫文,拖延症患者真的會哭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