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交往以來第一次鬧得不愉快。
黎半夏本意是怕他知道後匆忙趕回來，至于借錢她更不可能找他，因爲知道他不會讓她還，所以思慮再三還是找了顧遠。
她也不知道慕微涼爲什麽這麽生氣。
挂斷後黎半夏又接了一通看守所的電話，說黎悅摔了一跤手臂被劃破，現在在醫院，他們沒打通喬慧的電話，所以就聯系了黎半夏跟她說一聲。
一個小時後她來到病房門口。
門口有警察看守着，門沒有關。
黎半夏走近詢問道：“趙警官，我能進去跟她說幾句話嗎？幾分鍾就好。”
趙永成颔首，好意提醒了一句：“可以，但你要小心，她情緒很不穩定，你别被她傷到了。”
“好，謝謝。”
黎半夏走進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比走廊更濃烈。
一個星期沒見，黎悅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憔悴。
從小被溺愛嬌寵長大的女孩，沒受過一點苦，當然受不了看守所裏的生活。
但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黎半夏一進來黎悅就睜開了眼睛，雙眸無神的望着她，可若仔細看就能發現她藏在眸底的滔天恨意。
“你怎麽來了？來看我笑話嗎？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
黎半夏站在床尾處沒說話，黎悅又繼續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騙你？所以你故意偷偷報警，就是想讓我坐牢。”
“我如果知道你在騙我，就不會把那張三百萬的卡給你，完全可以随便給你一張卡糊弄過去。”
因爲她怕黃烨發現卡裏沒錢後會對黎悅不利，所以她不敢冒險，可誰知道他們倆是串通好的。
黎悅扯了扯蒼白的唇角，“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我讨厭你，你也恨透了我，我們倆應該是仇人才對，偏偏是姐妹，真是可笑。”
這話黎半夏認同，盡管她不知道黎悅爲什麽從小就讨厭她針對她。
“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
她衾影無慚。
黎悅能猜到她在想什麽，“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麽讨厭你？”
黎半夏沉默不語的注視她。
黎悅笑了笑，用平靜的語氣說出最尖銳的話：“黎半夏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不配被愛。”
“實話跟你說，你小時候最寶貝的洋娃娃，是我不要了才給你的。”
“你不配來到這個世界更不配過生日。”
“你以爲媽爲什麽後來對你态度變好？還不是因爲你能賺錢。”
“你是死是活根本就沒人關心，去年我們都以爲你躺在床上永遠醒不過來了，于是準備拿着你的錢去國外生活，誰知道你又突然醒了……”
“我們從來就沒把你當成一家人，你還傻乎乎的給我們送錢。”
“至于爲什麽讨厭你，當然是因爲你……”
話還沒說完，趙永成突然敲響了門，“黎小姐，探視時間到了，你不能繼續呆在這了。”
黎半夏呆滞的點了下頭，轉身離開病房，腿腳僵硬得不像她自己的。
黎悅剛才說那些話時她從始至終都沒什麽表情，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心有多疼，像被什麽東西強行撕扯開，鮮血淋漓的浸泡在冰冷的水裏。
渾身上下連血液都滲着寒意。
這一層是特殊樓層，沒有其他病人。
黎半夏沿着走廊緩慢走到電梯口，聽見一陣腳步聲，反應慢半拍的擡頭。
顧遠從電梯裏出來，看出她狀态不太好，“半夏，你沒事吧？”
“你怎麽來了？”
“聽徐思思說你來醫院，我有點擔心，跟過來看看。”
“謝謝。”黎半夏看着他，聲音很輕，語氣真摯，“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她停頓了下，“但我，沒辦法回應你，對不起……”
聽到最後這句話顧遠才懂她的意思，她都知道了。
“不用說對不起，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他故作輕松的說着。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結果，但親耳聽到還是會心口發澀。
黎半夏點點頭，再次說了聲“謝謝”。
或許是有點低血糖，頭忽然發暈，身形晃了晃。
顧遠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你哪裏不舒服？我帶你下去看醫生。”
黎半夏腳下都是虛的，隻能借住他的力站着，頭疼的靠在他身上。
“我沒事，緩一下就好。”
顧遠還是不放心，扶着她的肩膀問：“真的沒事嗎？”
半晌黎半夏才緩過勁來，站穩腳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輕輕搖頭，說：“真的沒事，你放心吧。”
慕微涼匆忙趕到醫院時正好看見他們抱在一起的這一幕。
他從另一部電梯裏出來，聽不清黎半夏和顧遠說了什麽，隻覺得眼前的場景很刺眼。
腳步頓住，愣在原地良久。
挂了那通電話後他越想越不踏實，反思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跟她鬧情緒，于是又趕緊回撥過去，但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打不通，隻能聯系徐思思詢問情況，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回家就趕來了醫院。
黎半夏背對着慕微涼，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還是顧遠先看見的，示意她往後看，“慕微涼來了。”
黎半夏回頭，眸光和他撞在一處。
兩個小時前還在電話裏跟她鬧矛盾的人倏然出現在眼前。
顧遠主動提出離開，“那我先走了。”
黎半夏點頭，“好。”
顧遠轉身進電梯，門合上後緩緩下乘。
氣氛陷入短暫的沉寂。
半個月沒見，兩人之間似是隔了一堵無形的牆，在看不見的地方産生隔閡。
黎半夏先出聲打破僵局，“你怎麽在這？”
慕微涼眸色平靜，淡淡的反問：“你不希望我出現在這？”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現在身心俱疲，真的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顧及其他。
但慕微涼還在等她的解釋。
空氣仿佛凝固了般，黎半夏并沒有開口的意思。
慕微涼蓦地笑了下，帶着自嘲的口吻：“黎半夏，你是真的在乎我嗎？”
爲什麽她有事第一個想到的是找别人幫忙而不是他這個男朋友？
也許是不夠喜歡、不夠信任，畢竟在一起的第一天她就說過，她對他的喜歡沒有那麽多。
黎半夏蜷了蜷輕顫的指尖，一抹濃稠的苦澀從喉嚨蔓延至心底。
慕微涼走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會讓局面更糟糕。
黎半夏全身的力氣都好似被抽幹，及時撐了一下旁邊的牆壁才沒有摔在地上。
她動了動唇，輕聲喃喃：“或許我真的不配被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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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她一整晚沒睡着，隻要一閉上眼睛耳邊就回響起黎悅說過的話。
她想找喬慧問個清楚，到底是爲什麽。
但她潛意識裏又不想面對，隻想逃離。
黎半夏坐在陽台的地闆上望着外面繁華的夜景，高架橋上的車輛川流不息，霓虹燈熠熠生輝，大街小巷燈火通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節奏。
她原本也以爲還清違約金後可以開始新的生活，最後發現，努力了這麽久，還是擺脫不了原生家庭的傷害。
牆上挂鍾的指針“嘀嗒嘀嗒”的轉動。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
黎半夏動了下身體，手腳都麻了，冰冷刺骨。
想起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緩了一會兒後才從地上爬起來，拿着手機回房間充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