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會權衡利弊,會演戲,但孩子不會。
那瞬間,裴洛白,老夫人,還有江臨月臉色全都變了。
趙氏素來是個機敏的,她不着痕迹剜了江臨月一眼,從老夫人懷裏接過謙哥兒,一面哄着懷裏的孩子,一面對顧南枝道:“枝枝你不要多想,謙哥兒年紀小,又失了父母,心裏害怕,身邊隻有月娘這麽一個親近的人,難免把她當作母親看待。”
老夫人也在一旁附和。
裴洛白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道:“隻要你真心對謙哥兒好,日後他自會把你當作母親。”
江臨月一副做錯事的模樣,趕緊垂下手去。
“來,謙哥兒,你想娘親了嗎? ”顧南枝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緩步走上前,笑盈盈的抱過謙哥兒,拿着帕子輕輕的替他擦去臉上的淚,謙哥兒點頭,眼神不住的往江臨月身上瞄,她極有耐心道:“你可以把我當作你的娘親,用不了幾日,你便是我的兒子,母親一定會好好疼愛你的。”
有個現成的機會擺在她面前,她自然要給江臨月添點堵,于是,她挑眉看了江臨月一眼,“這是月娘,以後要喚奶娘知道了嗎?”
見她這樣耐心細緻的哄謙哥兒,老夫人和趙氏打心眼裏高興。
裴洛白沒說什麽,看着顧南枝在那哄孩子,眉眼溫柔如水,整個人都籠罩着一層柔光,不知怎的他竟覺得,她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讨厭了。
唯有江臨月僵着身子站在那裏,看着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被别的女人抱在懷裏,以後人前再不能喚她娘親,隻能喚她一聲奶娘,她死死攥着手,指甲陷入肌膚一陣刺痛,卻不及她心裏的痛。
她低低的垂着眸子,因爲嫉妒面容都扭曲了。
明明謙哥兒,裴洛白,還有侯府主母的位置,統統都是她的。
是顧南枝搶走了屬于她的一切!
等着吧!她早晚會奪回來的。
謙哥兒到底還小,見江臨月垂眸不語,他一時沒了主意,索性誰也不敢喊,隻小聲抽抽噎噎,顧南枝記得清楚,他酷愛甜食,上一世,爲了讓他有一副健康的體魄,她絞盡腦汁控制他,他心裏怕是恨死她了,這一世,她斷不會了。
她會把他喜歡的東西,都送到他面前去,打罵管教,不一定是恨,捧着,寵着,也不一定就是愛。
于是她叫人拿來幾樣點心。
果然,他吃着手裏甜膩的桂花糕,連哭都忘了。
“月娘,從前是什麽樣,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既入了侯府,便要守侯府的規矩,我希望你牢記自己的身份,莫要再有逾越之舉,念在你初入侯府,這一次就算了。”顧南枝眉眼含笑,她嗓音柔柔的,聽上去不像教訓,更是像勸誡。
可她字字誅心,刀刀見血,全都戳在江臨月的痛楚上。
江臨月頭垂的越發低了,她心裏盼着裴洛白,能站出來替她說句話,卻沒能等來,隻能低聲道:“世子夫人教訓的是,我記住了。”
顧南枝覺得趁着這個機會,她還可以再做點什麽,于是,她提議,“祖母,母親,謙哥兒剛換了地方,心裏必然是害怕的,我既然決定把他過繼到我名下,不如讓我帶他兩日,一來培養一下母子感情,二來也好叫他熟悉一下府中環境。”
她說的合情合理。
老夫人不假思索便但答應了,“好。”
江臨月驟然擡眸,幾乎下意識就要說不,但見老夫人已經應允了,隻能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裴洛白。
裴洛白不忍看她傷心,開口說道:“祖母,謙哥兒認生,我怕他夜裏哭鬧,再說她尚在病中,等謙哥兒熟悉幾日,她病好了,再送過去也不遲。”
老夫人還沒有開口,顧南枝立刻松開謙哥兒,她錦帕掩面,一臉愧疚,“祖母,母親,世子說得對,是我疏忽了。”
“還有一事,過繼之事決不可馬虎,爲了謙哥兒好,不如請莫問大師來一趟,一來選個黃道吉日,二來把府中服侍得下人都過一遍,免得八字或者屬相上,對謙哥兒有所沖撞,與他前途有礙。”
“好,明日我就打發人去請莫問大師來一趟。”老夫人一聽這話,心裏越發熨帖的,這事就連她都沒有想到,枝枝卻想到了,這說明什麽?
她是真心疼愛謙哥兒的。
趙氏看着顧南枝的眼神也越發慈愛,就連裴洛白也覺得,縱她有種種不是,但卻不失爲一個合格的母親,在不負月兒的前提下,他願意給她一些正室該有的體面。
顧南枝不動聲色,将他們每個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前一世,她望子成龍,對謙哥兒管教嚴格,讓他們生出很多不滿,誤以爲她不喜歡謙哥兒。
這一世,她定會‘好好’疼愛謙哥兒!
怕把病氣過給謙哥兒,她并未在松壽堂久留。
“小姐你是不是糊塗了,你怎麽能答應老夫人和世子的要求,把謙哥兒過繼到自己名下,如此一來,他不僅占了嫡,還占了長,以後咱們的哥兒呢?”
“小姐,你就是再喜歡世子,也不能在這件事上犯糊塗啊!”一回到攬月閣,夏令和秋辭再也忍不住,大冷的天,兩人急得鼻尖都冒出汗來。
顧南枝正在調香,她自然知道她們是爲了她好,過繼子嗣是大事,她若想阻止,并非全無辦法,可她爲何要阻止?
殊不知他們這是在往她手裏遞把柄。
她巴不得他們越荒唐越好,來日,她提和離的時候,誰人能阻?!
“你們别爲了那些不相幹的人,着急上火了,我心裏有數。”她并沒有多說,手上調着香,心裏卻在盤算别的事,上一世,老夫人和趙氏對謙哥兒百般疼愛,他在侯府過的如魚得水,倘若他失了這些寵愛呢!
還有一件事,她懷疑裴長卿的死有蹊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