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龍陽君這一說,好像就接給姜安饒,給墨家都蓋上了秦國的印章。
這要是認下了,墨家以後再魏國發展可就受制了。
龍陽君竟然在給她挖坑?
姜安饒有些疑惑,自己得罪他了?爲什麽突然針對自己?
龍陽君的态度,又是否代表着魏王的意見?
姜安饒正要開口,卻有人先出了聲:
“其實,巨子所爲在《新墨經》中早有解釋。”
是鄒衍開口替姜安饒說了句話,“墨家本就追求‘兼愛’‘非攻’,如今更看重天下一統。巨子身體力行,先一統墨家,重修墨經,旨在宣揚華夏一家。
這不過是秉持先人意志,爲消弭戰火的另一種嘗試。
至于效力于秦,”說到這裏,鄒衍呵呵一笑,接着道,“我與荀子都剛剛自秦而來。諸位可曾見過秦鹹陽城墨家的形狀?
墨家非坊就在秦王宮左右,比鄰秦王宮而造,當中各式工坊排布,在秦王宮内都可看到冶煉的黑煙。
秦君讓墨家鑄造的武器,是要同尋常百姓一樣,付錢财的,墨家工匠可以承接鹹陽内外國人的委托,制造各色工具,農具,秦君從不過問!
相對而言,齊地墨者待遇也相近,齊王如今對墨家巨子十分推崇,隻是齊地墨家工坊,如今規模尚不及秦地而已。
楚地墨者也如今也有一定建樹。雲夢一帶以往曾經十分混亂,商賈不通,強盜肆虐,數年前墨家清理過後,如今當地國人和樂,風調雨順。
由此可見,墨家從未隻看一國一地,也從不是隻顧一城一國,若說巨子隻看好秦,隻效力秦,未免有失偏頗了。”
這話說完,上頭信陵君龍陽君都收斂了神色!
有鄒衍背書,誰也不好說姜安饒就是偏向秦國了!因爲人家齊國楚國也有人啊!你們魏國沒有墨者駐守,是不是該找找自己原因?
從剛剛鄒衍的話,就知道墨家在秦地位不低,秦昭王是個什麽人?那對着六國真是說打就打!但秦昭王人家對墨者是個什麽态度?
工坊都能建在皇宮附近!煙傳到宮裏人都不挑理!秦王讓墨家幹活跟老百姓一樣,給錢的!
你們挑什麽理?人家給了墨家足夠的尊重跟體面還有自由,那墨家爲啥不大力在秦國發展?
讓鄒衍這樣子一說,龍陽君說的那番話,倒像是撚酸吃醋似的抱怨了。自己什麽都不付出,憑什麽讓人家墨家也看中你們魏國?
“哈哈哈哈!本君也曾拜讀過新墨經,巨子所想發人深省,但盼多些機會同巨子交談呢!
本君在大梁有幾處莊園,足夠寬敞,巨子有暇本君帶你看看,若有哪個巨子看着喜歡,立時便可送于巨子,供墨家使用!”
信陵君不能讓話落在地上,這功夫大笑着說,竟是十分豪邁的要送姜安饒莊園。
龍陽君見狀,也是一笑,竟然明晃晃的白了信陵君一眼,然後才轉臉對姜安饒道:
“本君方才可不是埋怨巨子的意思,巨子不要誤會,本君隻是覺得巨子來大魏略晚了一些罷了。不過也是想邀請巨子常駐大梁的。
大王在此前就叮囑,巨子若是有意在大梁建墨家行館,盡可開口,除魏王宮,巨子喜歡哪裏,别館就建在哪裏好了!”
信陵君:……
場中諸人:……
姜安饒也是沒想到,自己最終成了這次辯論會最出風頭的人,因爲信陵君跟魏王比着賽的要送房子給她,龍陽君是魏王的男寵,他的話,自然代表魏王。
若說丢面子的,隻有公孫龍了。聽說公孫龍第二天就離開大梁了,因爲太生氣了。荀子跟姜安饒說他的話一夜傳了個遍,大梁人人拿來當笑談。
公孫龍當然也能駁斥這些人,尋常人也說不過他,但他止不住人家笑話他!所以隻好離開。
姜安饒當然不會真去找魏王或者信陵君要房子,她主要還是開始安排墨家的事情。順道關注王稽那邊。
信陵君的會上,時不時有侍者上來爲各位賓客添酒水之類的,姜安饒就會去看看王稽身邊的侍者。她就猜,這些侍者裏邊會不會有鄭安平。
又過得幾日,王稽準備動身回秦國,臨走之前,來墨家這邊跟姜安饒辭行。
王稽看着意氣風發,似是因爲完成任務,馬上回國所以十分高興的樣子。姜安饒同他告别,說了些一路順風之類的場面話,之後把他送走了。
王稽臨走,卻偷偷給姜安饒留了手指粗細,兩寸來長的小竹筒在幾上。
這是剛剛人走了之後,姜安饒才看到的。走過去打開,裏邊抽出薄薄的一小塊素帛,上邊寫着幾行字。姜安饒看過,笑了笑,擡手把竹筒布帛都扔到了物品欄裏。
姜安饒來大梁也是爲了進一步擴大墨家在三晉的影響力的,有了前幾次辯論會的“好成績”,許多有識之士慕名而來,也有些沒什麽身份,但有一技之長的人來投奔,姜安饒這邊收人已經都有标準化流程了,先确定這人身份屬實,然後所說内容屬實,沒有作奸犯科記錄的才可能會吸收到墨家來。
這次帶來的墨商也是一百人,這些人主要是做教官的:一是講解墨家的教義,宣揚墨家學說;二是教導一些強身健體乃至于武功上的積極技巧;三就是技術指導,教導手工業者一些技術技巧等等。
當然,老規矩,不入墨家的人,也是可以旁聽的,隻要不吵鬧,想怎麽聽都行。
墨家的“公開課”通常是上午一節,下午一節,一節課就是一個時辰,姜安饒每日也會抽一個時辰去講墨經,或者是教授技擊,于是總很多人在墨家外頭徘徊,就是爲了等着看姜安饒講課。
這一日下午,正是技擊課快要開課的時間,姜安饒今日就打算來上課,當是活動活動筋骨的,結果還沒開始,就聽到外頭有些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