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姜安饒這個态度,呂耕也有些意外,不過順勢起身,就說了一大堆恭維話。
這個人的神奇之處也在于,他就是油滑到讓你無話可說。他理所當然的把自己放低,然後又不讓你覺得他卑微。一個極其清醒又冷靜的人,清楚自己的身份與地位,并坦然利用這一點。
他敢這麽上門,也許也是料到了自己最終不會有事,呂家不會有事?
對于數年前的武功縣姜家,他們呂家或許是惹不起的存在;而對于如今的呂家,她姜家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時移世易,兩邊的身份地位已經變換。
也許就跟大象可以輕松踩死一隻兔子,但是大象通常不會去追着一直兔子踩一個道理。
呂耕就是清楚這個道理,所以看到她帶着墨者們出現在這裏,就直接找上門。
是真的膽大,也是真的大氣。
姜安饒覺得呂耕這個人,很有意思。
從墨者們查探出來的結果看,呂耕做生意風評相當的好,相識不相識的人,都要贊一聲的程度。
便是競争對手,也沒有誰說的出他什麽不好。當真是态度決定一切了。
看了一眼一旁如釋重負的小男孩,這小家夥剛叫她什麽來着?阿姊?
跟現代那些油腔滑調的小男生一樣,見到年輕女孩就叫姐姐。
雖然說,姜安饒也确實年輕,比他大幾歲不多,但是明明都看到自己父親都吓得給她下跪了,還能叫的出口姐姐,這個小孩子心性,也不是尋常孩童可以比的了。
由小見大,所以,有些人能夠成功,經史留名,都不是偶然的。
姜安饒笑了笑,問他:
“方才,聽你父親說,你不喜讀書?”
呂不韋見突然問到自己頭上,又是問的這個問題,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韋愚笨,讀不懂那些,是以便想與其耗費時日與經曆于其上,倒不如學着幫阿爹打理生意。”
“不,你一點都不笨。人之力有窮時,每個人所擅長之事皆有不同。你很聰明。想來,你他日可以比你父親更出色的。”
姜安饒真誠的說。
呂耕聞言,雖然對于姜安饒突然态度溫和的稱贊自家兒子有些意外,但是依舊很高興的感謝她的誇獎:
“犬子愚鈍,當不得巨子一句誇贊。不過希望能借巨子吉言,他日也不求他大富大貴,餓不死就是了。”
“嗯,令郎他日會很有一番作爲的。小小年紀,就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且獨具慧眼,于商道,他是絕對的可造之材,呂先生大可以好好栽培,無妨讓他放手施爲。”
呂耕聞言一愣。看了看姜安饒,眨眨眼,連忙又一揖到底:
“呂耕深謝巨子。”
“不必客氣。呂先生,我等此來陽翟,确實是路過,是以你送來的東西,我等用不到。若是收了,路上還要費心攜帶,多有不便。心意我領了,但是東西還請拿回去吧。”
古城遺夢:啥意思?爲啥剛剛安安說完,呂耕臉色又變了,又要謝謝?
藍色的眼淚:沒看懂,我以爲又漏聽了啥呢?安安,說一下?他爲啥又要謝你?
了階梯:我猜的啊,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昨天小呂不韋不是打聽了絲綢可以去匈奴換戰馬嗎?估計他肯定是回家就呂家要不要做這個生意跟他爹呂耕有過一番争論的。安安這話,就是點呂耕呢,意思是,你兒子有主意,你應該聽聽他的。
但是吧,人家父子倆說這話的時候,絕對是在家裏,是私下裏背人的場合。可是安安卻能說出這樣的話,不就是告訴呂耕,你們家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等于再一次告訴他,我們能輕松收拾了你們,但是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饒了你了!所以呂耕這個人精趕緊又說一遍謝謝呗。
不透明膠帶:就是,又恐吓了人家一回?
了階梯:嗯,是這樣沒錯了吧?安安現在,老壞了!
通風幻陣:但我喜歡!哈哈哈哈!
“不知巨子要帶諸位先生去何處?承蒙不棄,不若由呂某安排車馬護送各位吧?呂某經商多年,對于去各國路線十分熟悉,不論打尖住店都能爲諸位安排妥當的!”
“那倒也不必了。我等人多,去向也未定,還是不必勞煩呂先生。”
呂耕又讓了一次,然後便放棄遊說,乖乖的答應把所有的東西收回去,然後也不會再打擾墨家人。
到話基本說盡,呂耕該起身告辭了,姜安饒又無意間對上呂不韋的眼光。
這個小孩子不知道爲什麽,總用他那雙特别的眼睛看她。
姜安饒想了想,轉身拿了兩卷竹簡出來。看着呂不韋道:
“雖說你不愛文墨,但經商一道,也是值得花心思鑽研的。你父親求我收你爲徒,但是我卻沒有收徒的打算,是以方才就拒絕了他。不過,這兩卷,是我墨家關于商之道的内容,送給你吧。你若有興趣,可以看上一看。”
呂耕開始還不明所以,聽到這裏,眼睛一亮,十分高興,連忙道謝,催促呂不韋趕緊收下。
有這兩卷書,往後他們家也能借着墨家的光了!
新墨巨子親手贈與的書,跟大街上買來的書,那能是一個分量嗎?
呂不韋似乎也挺意外的,但是跟着也很高興的接了過去。
姜安饒也不知道這個小孩子是不是真的高興。這孩子心思已經超過同齡孩子了,所以不能以常理揣度。但他很聰明,所以姜安饒斷定,這書他一定會看的。
不然他日再見,若真被問起書中内容,他沒看過,答不出怕是不好交代。
而姜安饒想要的,就是讓他看看,最好多研究研究。
呂不韋在史書中,算是個雜家的代表了,因爲他商賈出身,笃信利益,沉迷權勢。
但如果他所信仰的内容有所更改,那他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
姜安饒親自送父子二人出門,同呂不韋揮手告别。
“他日會在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