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太陽診所。
瑞秋·迪翁醫生給阿肯媽媽打電話:“蒙德茲太太,阿肯的病情怎麽樣了?怎麽好久沒來我這裏複查了?要記得來随診噢。”
阿肯媽媽撇了撇嘴,心裏頭還是很有些生氣的,心說早就該聽歐康納夫人的建議,早點去鸢尾花診所的,在你這裏真不靠譜。
差點耽誤了我兒子的病情。
但是,電話裏還是客氣地說道:“很抱歉,我們已經轉診到鸢尾花診所了。嗯,以後可能都不會去别的地方了。”
“啊?”瑞秋·迪翁醫生有些懵,怎麽又是鸢尾花診所?
自從鸢尾花診所崛起之後,周邊的診所生意都大減,更别說之前倒閉的那家紅嘴鷗診所了。
“蒙德茲太太,是我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夠好嗎?”瑞秋·迪翁醫生十分憋屈地說道。
什麽時候,當醫生也要這麽低聲下氣了?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在美國,醫生的地位很高的。
但是沒辦法,客戶流失得太厲害。比巅峰時期,藍太陽診所的患者數量已經減少了五六成。
患者數量減少,也就意味着收入減少。
醫生再傲氣,在金錢面前還是得低頭啊。
阿肯媽媽想了想,就将鸢尾花診所的診斷結果簡單提了一下,然後,就挂了電話。
哼,不去找你麻煩,已經是我蒙德茲一家夠和善啦。
瑞秋·迪翁醫生:“……”
拿着電話,久久不能平靜。這都什麽事啊?
先前,歐康納夫婦家的小王子,自己是小病當成了大病,到了蒙德茲太太一家,這倒好,大病當成了小病,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不用多說,蒙德茲太太一家,以後肯定成爲鸢尾花診所的忠實客戶了。
事實上,不止藍太陽診所,鸢尾花診所周邊的其它一些診所,都在考慮着,要不要搬遷?
因爲鸢尾花診所是個怪物,離他們太近,生意就會被虹吸而去,怎麽都阻止不了。
什麽都争不過人家。
而且鸢尾花診所不講規矩,大病小病都看,一把抓,還都能搞定。而其他診所,往往隻能看小病,這還怎麽比嘛。
舊金山城區就這麽點大,有些診所老闆就考慮着,索性搬遷到灣區稍微偏僻一點的地方去,患者數量未必比舊金山城區少。
因爲,灣區是個超級大都會,幾百萬人,還是大有可爲的。
……
“請問是鸢尾花診所嗎?”
護士站,金姬真連忙對着電話那頭咨詢的患者說道:“是的,請問你是哪位?是要預約就診嗎?”
“我叫格奧爾吉·比斯利,我聽說伱們那兒的周醫生特别擅長治療罕見病。”電話那頭的男子,聲音很虛弱,有氣無力,聽着雖然年輕,但是依然透露出一股沉沉的暮氣。
金姬真說道:“是的,周醫生醫術高深,如果你有什麽比較複雜的疾病,都可以來就診呢。”
“明天下午周醫生有空嗎?”
“我查詢一下,稍等片刻。”
金姬真連忙翻看周喬的日程安排,然後,非常歉然地對格奧爾吉·比斯利說道:“很遺憾,周醫生這幾天都有手術安排,他周五的早上9點-10點有空,你看可以嗎?”
“周五啊……”格奧爾吉·比斯利沉默了片刻,還是說道,“好吧,我周五早上9點準時抵達,謝謝。”
“好的,我先幫你登記。希望你一切都好。”金姬真感覺到對方情緒低落,便送上誠摯的祝福。
“謝謝。”
格奧爾吉·比斯利挂了電話,躺在沙發上,長籲一口氣,呢喃道:“希望這次好運吧!也不知道那個周醫生是不是如傳說中的那麽神。”
“這麽多年都過去了,也不急于這兩三天。”
“我真是一個倒黴的人呢。”
格奧爾吉·比斯利心情抑郁,望着窗外發呆。
他年紀才二十七歲,可是,卻已經與病魔鬥争了二十餘年。
似乎,從他開始記事起,就一直被病魔摧殘。
這麽多年,多次萌生過自殺的念頭,有幾次被家人發現,自殺未遂。
不是他想自殺,而是真的覺得,這人生不值得!
活在世上幹嘛?忍受病痛嗎?還不如早點走了算了!
但是,蝼蟻尚且偷生,很多時候,他還是想苟活的。
與病魔作鬥争,需要無盡的勇氣與抗争,他想自殺的時候,是勇氣耗盡,意念崩潰的時候,但每次未死成,戰意便又從絕處滋生,心中燃起求生的念頭。
他的病很罕見,母親說,他出生時,就發現全身布滿咖啡牛奶色的斑塊,九歲時因爲全身大量瘤塊就診,被診斷爲患有I型神經纖維瘤病。
這是一種由NF1基因突變引起的罕見疾病,患病率僅爲1/4000~1/2000。
這個病,以咖啡牛奶斑和多發性神經纖維瘤爲特征,且通常在幼年時期發病。
在随後的歲月裏,他經曆了多次化療和手術,左側小腿、左右兩側腹膜後、腰背等多處部位接受了纖維瘤切除術,承受了普通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唯一值得一提以及慶幸的是,每次術後病理檢查均提示良性纖維瘤。
要是惡性的,估計早就噶了。
但很奇怪的是,這種病的患者,不是沒有被治愈或者病情被控制住的,可是,他的病情,卻一直反反複複,難以遏制。
因爲這個疾病,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就在前不久,他突然出現雙眼視物模糊、視力減退等症狀,并伴有乏力、雙下肢麻木以及大小便異常。
去了多家知名醫院,包括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附屬醫院、西達賽奈醫療中心,治療效果均不明顯。
有朋友推薦他來鸢尾花診所,于是,他就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打電話預約了。
“唉,但願這次有收獲吧。要不然,我真的扛不住了!”格奧爾吉·比斯利輕歎一聲。
他二十七歲了,因爲這個疾病,一事無成,也無法出去工作,至今仍然在依賴父母,都成爲了親戚朋友及鄰居們眼中的笑話。
其實,這是他自卑的心态在作祟。根本沒有人笑話他。對他隻有同情與憐憫。
患有嚴重的疾病,不獨立,不出去工作,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傍晚,他父母下班回來,他就跟父母說了這個事。
他父親:“OK,周五早上我開車送你去。”
母親也道:“我也聽說過這個鸢尾花診所,到時候我們一家人一起去!”
格奧爾吉·比斯利抿了抿嘴,點點頭,回房間去了。
躺在床上,淚水嘩啦嘩啦。他覺得,父母對他真的太好了,這麽多年來,都一直很支持他,而他自己,卻無以爲報。
客廳中,比斯利太太看了丈夫一眼:“亨利,你覺得這個鸢尾花診所有希望嗎?”
亨利·比斯利聳聳肩:“我哪兒知道。我聽說他們那邊都是年輕醫生,也不知道行不行。”
“是啊,我也聽說了,而且好像還是華人診所。華人醫生真的能超越我們美國本土醫生嗎?”
“去試試就知道了,爲了兒子的病情!”
“嗯,爲了兒子的病情。”比斯利太太想了想,在胸前劃十字,“如果這次能解決這個病,我要買一箱好的紅酒,好好慶祝一下。”
不止是格奧爾吉·比斯利,他們身爲父母,也被這個病折磨得難以忍受了。
如果沒有這個疾病,兒子也許已經結婚,甚至,幾個孩子都有了。那該是多麽美好的生活。
他們居住在美國的農村,村子裏的其他人家,都是人丁興旺,隻有他們家,大貓小貓三隻,每逢聖誕、新年,都是冷冷清清。
周五的早上九點,格奧爾吉·比斯利一家人便驅車來到了鸢尾花診所。
“上午好。”護士站,金姬真面帶微笑打招呼。
“護士小姐你好。”
一陣寒暄,金姬真帶着他們填寫好就診資料,然後來到了墨菲的診室。
周喬和墨菲正在裏面。
“這是周醫生,這是墨菲醫生。”金姬真介紹。
“這是比斯利先生和太太,以及他們的兒子格奧爾吉。”
“上午好,請坐,請坐。”
“謝謝。這是我兒子之前就診的一些報告,還有使用的藥物情況。”比斯利先生早有準備。
周喬就接過來,和墨菲一起翻閱。
一邊看,一邊詢問之前的病史,随後,周喬還上前,給格奧爾吉做體格檢查。
足足半個小時後,周喬對患者一家人說道:“格奧爾吉的病情,非常複雜和特殊,我們需要開會讨論一下。不如你們去休息區喝杯咖啡,耐心等候一會,如何?”
“沒問題。”
比斯利一家人就走了出去,周喬讓金姬真幫他們沖泡飲品,然後讓艾琳娜将絲黛芬妮和千葉奈奈子叫過來。
之所以這麽大陣仗,一是因爲患者的病情真的複雜,二是,周喬覺得患者的病情很有意思,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所以讓絲黛芬妮和千葉奈奈子也參與進來。
大家一起學習,共同進步嘛。
關于格奧爾吉的疾病,其實周喬已經有方向和思路,現在“會診”,主要還是讓大家一起曆練,一起提升。
休息區,比斯利一家人坐着喝咖啡,吃小點心。
格奧爾吉雖然一直被病魔折磨,但美國人沒有忌口一說。而且咖啡在美國是尋常的飲品,格奧爾吉也經常喝。
“亨利,我怎麽總感覺不靠譜。剛才周醫生說要會診,我還以爲是請專家呢,結果就叫了兩個小姑娘進去。”
比斯利先生就道:“這個診所是這樣的,我在網上查過資料,你别小瞧這幾個年輕人,似乎都是加州名醫呢。”
格奧爾吉補充了一句:“他們包攬了前年全美心髒微創手術大賽的前三名。去年秋季雖然也有手術大賽,但是有媒體評論,去年的賽事沒有什麽看頭,前三名遠沒有第一屆時的前三名驚豔!”
因爲,去年的手術大賽,前三名都是前年周喬他們的手下敗将。
周喬他們奪冠後,對于下一屆賽事自然沒興趣了,然後,就便宜了其他人。
總不能他們每次參賽,每次包攬冠軍吧?那也太欺負人了不是?總要将機會讓一些給其他人。
然後,比斯利一家人忽然之間就沉默了。
因爲,特麽的,那個賽事是什麽來着?心髒手術!
跟格奧爾吉的病情八竿子打不着啊。
這下,即便是格奧爾吉,也有些沒信心了。
沒多久,艾琳娜就過來叫他們,說道:“周醫生他們會診已經結束了,并且即将給格奧爾吉安排一系列檢查,如果順利的話,真正的真相即将揭曉。”
說得比斯利一家人一愣一愣的,什麽真相?搞得跟破案一樣。
難道,格奧爾吉的病情還有變數?不是之前那個I型神經纖維瘤病?
他們猜對了!
當他們過去後,周喬告訴他們,格奧爾吉很可能患有另外一種罕見病,兩種罕見病疊加,所以這個被“隐藏”,或者被“忽視”了。
但是,還需要一系列的檢查來确診,希望他們配合。
比斯利一家人又驚又喜,驚駭的是,怎麽還有一種罕見病?
天呐,一種罕見病就把他們全家折磨這麽多年,一家人都要崩潰了,再來一種,怎麽吃得消?
喜的是,如果是真的,那就是發現了真相。也許,之前一直治不好,就是兩種疾病互相影響,導緻病情遷延不愈。
那不就是說,有擺脫病魔的可能?
不管怎樣,他們全家人都精神一震,非常配合地去做檢查了。
周喬這邊服務很周到,讓艾娃帶着去。
因爲艾娃在檢測中心人頭熟,各種流程門清,有她帶領,效率翻倍。
當然了,護士陪同,那也是要收費的。
這個是應有之義,比斯利一家人商量後,欣然接受。他們之前沒有去過那家檢測中心。
頭顱、眼部、脊髓 MRI,腦脊液檢查,血清 NMO-IgG,神經眼科檢查……
繁瑣的檢查是辛苦的,但也是值得的,周喬沒有安排多餘的檢查,這些都是非常必要的。
當報告出來之後,周喬再次帶着鸢尾花天團,對檢測數據進行了詳盡的分析,最終,确診。
他們鎖定的疾病便是:“視神經脊髓炎譜系病”。
這是一個罕見病,不僅僅是罕見病,而且,在西方人中更加罕見。
也就是說,這個疾病,在歐美國家,尤其是白種人裏面的比例偏低,遠低于其他人種。
而格奧爾吉以前就診,填寫資料,都會填寫白人。他們一家原本就是典型的白人。
這也是之前那麽多醫院沒有敏銳發現的原因之一。
所以,填寫人種類别是一把雙刃劍,可能大部分時候有助于醫生診斷和用藥,但是特殊情況,就會造成漏診。
而周喬是華人,千葉奈奈子是日本妞,在看待疾病時,可能考慮得更多,包容性更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