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黑煙沖霄，将當地的月色都淹沒，仿佛末世來臨。
這注定了是一個不眠之夜，連原本栖息的鳥雀都睡不着。
除了洛娅這邊組織救援隊，當地官員、警察、消防等也紛紛出動，加入了救援隊伍。
政府緊急疏散附近的一所私立學校，并警告居民和企業就地避難，關閉空調系統。
因爲，爆炸的工廠中含有毒性化學物質，會導緻急性毒性、緻癌性、生殖毒性，并可能造成嚴重眼損傷或眼刺激、皮膚腐蝕或刺激、吸入危害和器官毒性等等。
這家化工廠，位于克裏斯特米爾斯縣首府克裏斯特米爾斯市的東北方向，而洛娅的那座葡萄酒莊園，則位于克裏斯特米爾斯的西南方向。
也就是說，縣首府克裏斯特米爾斯的城區，在化工廠和葡萄酒莊園的中間地帶。
而紅杉樹醫院，則是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離化工廠僅僅八九公裏。
在醫院籌建和選址的時候，洛娅看中了這裏的數百棵粗壯的紅杉樹，将其圈在了醫院之内，作爲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後花園，然後就取了這個名字。
克裏斯特米爾斯縣并不大，人口不多，也就三十萬左右，而縣首府原本就有一家中等規模的醫院，加上洛娅這一家，也就兩家。
至于其餘的星星散散的診所，隻能治一些小病小傷，稍微嚴重一些的疾病，都得往醫院轉診。
并不是每一家診所都叫鸢尾花診所。
周喬和洛娅抵達的時候，紅杉樹醫院已經開始忙碌備戰了。醫護人員們幾乎全員回歸。
洛娅讓雅基吩咐下去，忙完了這幾天，給大家輪番休假，還有豐厚的獎金。消息傳開，原本有些抱怨的醫護人員們頓時精神抖擻。
當然，抱怨的人隻占少部分。
有些嘴上抱怨，但幹起活來還是很麻利的。
救援隊效率很高，接二連三的傷員送過來，很快，醫院就有種人滿爲患的感覺。
紅杉樹醫院，畢竟才剛剛建成沒多久，而且所在的克裏斯特米爾斯也不是什麽大地方，所以這家醫院的規模也就相當于國内二甲，甚至還要更小一些。
對于初創的醫院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至少，已經比克裏斯特米爾斯現有的那家醫院小不了多少。
雅基也安排了洛娅旗下的另一支禦用記者團，來醫院進行跟蹤報道。
這也是應有之義。至少洛娅出人出力，還有大量的醫療援助。總比那些救幾隻小貓小狗，然後大肆報道的人要強。
一樓大廳、搶救室、處置室……大量的傷員送過來，放不下，根本容納不下。
有皮膚燒傷的，有大出血的，有骨折的，有中毒的，許多人傷口還都不止一處，而且，還沾染了各種污染物……
剛好又是夜晚，許多私人診所都沒開門。即便開門，那些診所也僅僅能處理一些簡單的外傷。幫不了多少忙。
因爲對于輕傷患者，可以忍忍，一時半會死不了。
紅杉樹醫院，大量的醫護人員已經在緊急幫他們處理，清創、縫合、護理、上藥、包紮……
在美國，不論大小醫院，急診室的建築，其實都差不多一個模式，也可以說是标準化吧。都設置在一樓，進門後是候診室。候診室與急診室之間有門衛把守。
洛娅這邊，是持槍守衛。
一般來說，不是什麽人都能進急診室。但是今天，這裏沒有這個關卡。非常時刻行非常事嘛，都啥時候了，連走廊裏都加了床位，有病人躺在上面輸液呢。
周喬和洛娅，來到醫院之後，都換上了白大褂，進門之後，快步往搶救室而去。
對于非緻命的傷員，普通的縫合，或者小手術，周喬自然不會管。他是救火隊員，哪裏搞不定，他就前往哪裏。
見到洛娅進來，搶救室中，一名四十多歲，鬓角已經花白，眼眸很深邃的一名醫生立馬眼睛一亮，迎了過來。
“老闆，有一個病人相當嚴重，可能是爆炸的時候被炸飛了，或者是被氣浪從高空震落，除了多處骨折，還有一處極其嚴重的傷勢。”
“其它的傷勢我們都進行了緊急處理，唯獨那處傷勢，我們沒敢動。”
雖然洛娅和周喬都穿着白大褂，戴着醫生的帽子和口罩，但是對于自己的大老闆，這名醫生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什麽傷勢？”洛娅問道。
“對方的整個頭部，被一根鋼筋貫穿。”那名醫生嗓音低沉地說道。
這話一出，洛娅都倒吸一口涼氣，這傷勢，已經很恐怖了。
因爲像這類腦貫通傷，又合并較大金屬異物儲留的，一般會立即死亡。但是這人居然還活着，不得不說命大。
那名醫生猶豫片刻，就說道：“要不讓救護車往休斯敦大醫院轉吧，不過，他傷勢太重，我怕在路上就堅持不住。”
洛娅搖了搖頭，一指身邊的周喬：“這裏有頂流名家，有什麽困難，你找他。”
“啊？”那名醫生頓時詫異地望了過來。
因爲周喬戴着口罩，那名男子先前沒怎麽認出來，這時候聽洛娅如此說，不由想了起來，連忙叫道：“你是周喬周醫生？”
老闆幕後的男人，全美心髒手術的冠軍，洛娅集團的員工，尤其是中高層，很少有沒聽說過的。尤其是，這名醫生還是醫療圈的。
如果沒有聽說過，沒有關注過，那麽，這個人很難爬到管理層。
能勝任管理層職位的精英，哪一個不是八百個心眼子，就沒有情商低的。
周喬點點頭說道：“我是周喬。”
“周醫生你好，我是紅杉樹醫院的院長，約阿希姆·蘭格雷。”對方伸出手來。
周喬和對方輕輕握了握：“我們還是趕緊去看看那個病人吧。”
“OK！”立刻，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就帶着周喬前往患者那裏。
沒辦法，身爲院長，也不得不親臨一線，指揮的同時，偶爾還幫忙幹點活。
傷員實在是太多了。
另外一個不方便明說的原因就是，據說大老闆對這件事很重視，不僅大力組織人手進行救援，還在化工廠爆炸現場以及紅杉樹醫院，都派遣了禦用記者團，跟蹤報道，是時候表現了！
洛娅矗立原地，微微一笑。
她心道，喬來了，真好。
要不然，以紅杉樹剛剛新建的醫療水平，估計很多重症患者都得往休斯敦轉運了。
克裏斯特米爾斯另外一家醫院，比紅杉樹醫院也強不了多少。本來，這裏的醫療配套就相對落後，人們有什麽大病，都是前往休斯敦的。
若是慢性病，不立刻緻命的，還好說，但若是碰上了這種天災人禍，就相當慘烈。未必能活着抵達休斯敦大醫院。
即便抵達，錯過了黃金搶救時間，也未必能搶救過來，或者徹底康複。
周喬見到了患者，其露在腦袋外面的鋼筋，仍有十餘厘米，成人手指粗細。估計是營救的時候，救援隊已經鋸掉一部分了。
周喬看了看檢查報告，以及影像片子，心中驚歎，不得不說這個患者是一個非常幸運的家夥，但是遇到這種事，又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隻能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其整個頭顱被鋼筋貫穿，包括大腦、口腔、鼻腔等等，但是又沒死，可能是因爲這根鋼筋相對來說較光滑，粗細均勻，而且插進去後，被顱骨固定、壓迫創周血管，減緩了顱内的出血速度和出血量。
然後也沒有傷及腦幹等重要腦組織，未影響其重要的神經中樞；沒有傷及頸動脈、顱内大血管，未造成緻死性大出血。
這些因素稍微少一個，都活不到現在。
現在患者昏迷，是因爲腦内出血量增加、顱内壓過高導緻腦疝。
“轉手術室吧，我來拔這根鋼筋。”周喬略一琢磨，就說道。
“好的。”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立刻行動起來，親自帶周喬去手術室，然後還給周喬找來了足足七名助手，都是醫院裏的骨幹，分别來自神經外科、耳鼻咽喉科、口腔外科、血管外科、麻醉科等科室的資深主治醫生，其中有兩名還是科室主任級别。
護士也都派了足足八名資深護士。
通常，美國人做手術，是不需要這麽大陣仗的，但誰讓周喬是大老闆的男人呢？能輕忽怠慢嗎？
周醫生做手術，他們這些下屬，連助手都不安排好，到時候病人死在了手術台上，算誰的？會影響周醫生聲譽的啊。
大老闆知道後，還不扒了他們的皮。能輕饒了他們嗎？
再說，這麽大的手術，這麽嚴重的病情，必須得多學科協作。人少了，就是刁難。
但是，這樣一搞，讓原本就人手不足的紅杉樹醫院雪上加霜，捉襟見肘。
其他地方一些搶救的醫生護士們不由嘀咕：“都忙成這樣了，還抽調這麽多人去。”
“就是啊，救護車還在不停地往這邊送。”
“天呐，到底死傷了多少人呐，這是要把我們忙死的節奏嗎？”
“剛開始，聽說來了周醫生這位頂流名家幫忙，我們還挺開心的，以爲能輕松點，結果，做一台手術，帶這麽多人進去，那剩下的活誰幹？還不是我們幹？”
“那個腦袋被鋼筋紮穿的手術，很麻煩的，沒有十個小時搞不好，我以前在其他醫院見到過類似的病例，當時好多名家一起，足足十三個小時。”
“也就是說，那些被抽調走的人，十幾個小時出不來？天呐！我們怎麽忙的過來。”
“小聲點，傳到大老闆耳朵裏伱不要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這位大老闆以前是幹什麽的。”
……
急診手術室，周喬看了看“濟濟一堂”的醫護人員，不由輕笑道：“留下一名手術助手，兩名護士，一名麻醉醫生，其他人都走吧。”
一名科室主任說道：“這……好嗎？這台手術如此艱難……”意思是都走了，周醫生你真能應付得來嗎？
周喬微微一笑，擺手道：“頂多三個小時，而且真不需要這麽多醫護人員幫手。我以前都是一個人做手術的。”
既然周醫生堅持，而外邊确實有好多活，所以，大家迅速商量一番後，就由神經外科的一名資深醫生和兩名資深護士留了下來，其餘的人，都将信将疑地撤了。
到了外邊，大家一邊疾走，一邊忍不住交頭接耳：“周醫生會不會太年輕氣盛，意識不到這台手術的風險性和高難度？”
“誰知道呢？他畢竟是做心髒手術獲獎的，其他方面，嗯，好像還有個醫美特别出名，就是我們老闆的另外一樁大生意，那個神奇的外傷藥物，據說好多其他國家也都想引進，是老闆名下除了礦藏之外，最賺錢的金蛋了！”
“周醫生是頂流，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
另外一邊，普外科主任驚呼：“天呐，有十幾台斷肢續接？随便一台都得十幾個小時啊，這怎麽做得完？”
“不等前面的做完，後面的那些斷肢就失去活性了，勉強接上也是沒用的。”手外科主任忍不住道。
“不行，我得去跟院長彙報一下。”
很快，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就收到了另外一個難題，大量的斷肢續接患者，不由焦頭爛額。
“是啊，這麽多斷肢續接的患者，以醫院的實力，前面的幾人可能會得救，後面的那些人怎麽辦？”
往其他醫院轉？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不是沒想過，隻是，克裏斯特米爾斯的另外一家醫院前不久已經反饋，他們的容納能力已經超負荷，不能再接收新的病人了。
看來，還是要往休斯敦大醫院轉運。
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火急火燎地找到洛娅，向洛娅彙報情況，申請派車轉運。
現在車子也很緊張，需要洛娅另外調配。
洛娅沉吟片刻，輕描淡寫地說道：“不用轉，等周醫生出來，立馬搞定。”
“老闆，你可能……”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心說，老闆你可能沒有意識到這裏面的關鍵因素，即便周醫生出來，周醫生也隻有一個人啊，他一個人能做幾台手術？
斷肢續接的黃金搶救時間，一般是6-8小時之内，時間越短越好；超過8小時或者在8-12小時以内，斷肢再植回植的成功率也非常高。
當然，也有一些因爲保存條件好，能超過24小時的成功案例，但是，24小時以上，成功率實際上非常非常低，壞死幾率非常非常高。
至于時間再長，估計隻有天使或者上帝才能接回去。
周醫生正在做那個鋼筋貫穿頭顱的手術，他再快，至少需要八九個小時吧，等他出來，哪裏還來得及？就算來得及，也頂多做一兩台斷肢續接？其餘的怎麽辦？
“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受傷的人以後殘廢一輩子！”
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一咬牙，鼓起勇氣，将實際情況條理分明地剖析了一遍，然後，看着大老闆洛娅。
洛娅琢磨了幾秒，就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等周醫生出來吧！”
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簡直無語了。
“怎麽？我的話不管用了？”洛娅冷眼掃了過去。
原本還想據理力争的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頓時就蔫了，說道：“好吧，等周醫生。”
垂頭喪氣地離開。
看着醫院中忙忙碌碌的場景，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忽然感覺有些悲哀，心說，女人終究是女人，我萬萬沒想到，堂堂暴烈女王，居然也有戀愛腦的一天！
這簡直是不拿人命當回事啊。
也許，她僅僅是爲了作秀，讓記者團跟蹤報道就是明證。
我知道，她爲了作秀，可能舍不得将這些患者轉走，因爲，這都是她作秀的資本。
我跟着她，跟着這麽一個日漸昏庸的老闆，真的有前途嗎？
洛娅老闆，你變了，你千不該萬不該，如此癡迷一個男人的？
他雖然是全美冠軍，醫療界頂流名醫，可是，終究是以心髒手術和醫美出名啊！
就算他神經外科手術做得好，能處理好那根鋼筋，但是，那麽多斷手續接，斷腳續接，斷胳膊斷腿續接，他能忙得過來？
醫院董事長辦公室，洛娅看了看離開的約阿希姆·蘭格雷院長一眼，不由輕嗤一聲，心道，你怎麽可能知道，周喬的水平？
她捏了捏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端詳，心道，你們需要八九個小時，十幾個小時，周喬可不需要。
“我親身經曆的，我還能不知道？”
隻是，早年黑幫的那些經曆，因爲宣傳和競選的需要，洛娅現在已經嚴禁别人提及了，那件事，也就限于幾人知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