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電話裏的女生快要急哭了,聲音都帶着哽咽,一句話說得破碎,“我和華穗……住一間,剛剛……她說去衛生間上個廁所就走,剛進去……她就嘔了一口血出來。”
雖然對方的話斷斷續續,但謝經理聽明白了,一瞬擰緊了眉心,做出回應:“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别着急,我馬上過去。”
挂了電話,他回頭望着停在酒店門前的幾輛商務車,一切準備就緒,隻等着出發去大劇院。整個交響樂隊的成員爲今晚的演出籌備了那麽久,不能出一丁點意外,否則所有人的心血都白費了,但華穗那邊也是刻不容緩。
謝經理眉心擰得更緊,分秒之間,便做好了決定,他叫來自己的助理,吩咐道:“十分鍾後,你帶着大家前去劇院,各個環節都要盯緊了,不要掉以輕心,華穗這邊我看着辦。”
助理問:“華穗什麽情況?”
謝經理知道得也不多,簡短道:“說是平白無故吐血了,先瞞着其他人,免得影響演出的心情。”
他撂下一句就大步流星地返回酒店,跟前台溝通,叫了一輛車,準備送華穗到最近的醫院救治,然後乘電梯上樓。
等謝經理頂着一腦門子的汗趕到華穗住的房間,華穗已經意識不清醒,昏迷了過去,跟她同住的姑娘吓得臉色慘白,站在衛生間門口不敢碰她。
“這裏有我,你趕緊下去,車還在門口,别耽誤了演出。”盡管謝經理也被這場面吓到,還是冷靜沉着地出聲安撫她,“别擔心,我現在送她去醫院。”
那姑娘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連連點頭,語無倫次地應着:“好,好,我……我馬上下去。”
說着,她慌裏慌張地拿起自己的東西,抱在懷裏,跑了出去。
坐在車裏的衆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彼此對視,小聲交流:“什麽情況?老謝接到一個電話就頭也不回地折回酒店了。”
“不清楚啊,可千萬别出什麽意外。”
“呸呸呸,别烏鴉嘴。”
“不是我烏鴉嘴,你看老吳也一臉急躁,擺明了大事不妙。”
老吳是謝經理的助理,手裏握着手機,在台階下來來回回地踱步,神色焦急,很明顯遇到了緊急的情況。
不多時,酒店裏沖出來一個女生,披頭散發,胸前抱着一個帆布包,躬身上了其中一輛車。
有人嘀咕了句:“那不是跟華穗住一屋的黎黎嗎?我看她好像哭了。”
“說起華穗,她好像沒來?”
“不知道,或許在别的車裏吧。”
老吳見最後一個人上了車,按照謝經理的吩咐,坐到了前頭一輛車的副駕駛,讓司機開車去大劇院。
吳助理所在的這輛車裏都是弦樂器組的成員,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名男生手扒着前面的座椅靠背,伸長了脖子問:“吳爺,老謝幹啥去了?”
吳助理扭頭瞟了那男生一眼,闆着臉,想着這事兒想瞞也瞞不住,等大家到了大劇院,華穗不在場,肯定會有人好奇原因,但他謹記謝經理的叮囑,沒透露太多,隻說:“華穗突發了點狀況,被送到醫院去了,謝經理負責照顧她。”
男生瞪大了雙眼:“華穗?”
沈嘉念聽到“華穗”兩個字時,心頭起了一抹異樣。出發前,華穗還來她房中找過她,她當時臉色不太好,痛經很嚴重的樣子,吃了她給的止痛藥。
難不成是止痛藥還沒發揮作用,她就痛得不行了?
毫不知情的溫苒根本沒往别的方面聯想,她不關心華穗怎麽樣,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旁邊的沈嘉念身上,她看起來好得很,身體沒有任何不适。
藥效這麽慢嗎?
溫苒爲了轉移注意力,看起了手機。
幾輛商務車順利抵達大劇院,一行人到後台做準備工作,服裝、妝容、樂器檢查……各個環節都進行得有條不紊,沒出岔子。
晚上八點,演出準時開始。
溫苒的視線穿過人群看向沈嘉念,她穿着黑色長裙,長發垂順,戴了一頂簡潔而不失精美的發箍,在胡桃木色的椅子上優雅落座,一手扶着大提琴,一手持琴弓,神色泰然,不愧于網友評價她爲“大提琴女神”,她的氣場、氣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可,她怎麽一點事都沒有啊?
溫苒終于意識到不對勁,難道沈嘉念沒喝那杯水?
不可能。她倒水的時候,沈嘉念正在跟她老公發消息,看都沒看她一眼,應該沒有察覺到異常。而且,她回來的時候,沈嘉念剛好把杯子放到桌上,杯子裏是空的。
她又想,會不會是她下藥的時間太晚了。
溫苒覺得很有可能,心裏不禁漫上一層惶急,萬一沈嘉念在演奏途中突發不适,影響了整場演出,那就得不償失了。
她想要的不是這種結果。
她不能毀了這麽久以來的辛苦成果……
可是,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懷揣着這樣的擔憂,溫苒無法冷靜,演出的過程中全憑練習無數遍的肌肉記憶才沒有出差錯。
結果是整場演出完美無誤,高潮部分,沈嘉念更是以超高的水準完成了大提琴獨奏,赢得整個音樂廳的矚目。
溫苒看着現場觀衆對沈嘉念投注的贊賞眼神,心裏的嫉妒擴大了數倍,本來這一切都該屬于她。
她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沈嘉念竟然從頭到尾沒出狀況。
落幕後,吳助理帶着樂隊的成員到事先預訂的餐廳聚餐,還是來時那幾輛車,每輛車的人固定。
沈嘉念從包裏拿出保溫杯,喝了幾口熱水,問前面的老吳:“吳助理,謝經理那邊有消息嗎?華穗怎麽樣了?”
華穗今晚沒能來參加演出,她的位置由替補隊員頂上,演出沒出問題,遺憾的是她付出了那麽多卻無法到場。
老吳聞言,呼出一口濁氣:“晚點再說吧。”
吳助理諱莫如深的态度引起了沈嘉念的懷疑,不禁猜測華穗的情況是不是很嚴重。她高中時期,有次上體育課來例假,肚子痛得死去活來,硬扛着不吭聲,最後暈倒了,被送到醫院挂急診。
華穗的情況可能跟她那個時候類似。
到了聚餐的地方,一行人進了大包廂,一張桌坐不下,分了兩桌還有些擠擠挨挨。緊繃了那麽久,終于能卸下肩頭的重擔好好放松,大家的情緒都很高漲。
唯獨跟華穗住一起的黎黎神色擔憂,不時低下頭在手機上敲打。
“黎黎,你怎麽不吃啊?”旁邊有人問她。
黎黎抿了下唇,小聲說:“我給華穗發消息,她沒回我,我在想,她會不會還沒清醒過來,我不敢給謝經理打電話。”
“對了,演出前我就想問你了,華穗到底出什麽事了,我看你那會兒都哭了。”
黎黎擡起頭,面對一桌人好奇的目光,眉心蹙了蹙,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華穗她……突然就吐血了,然後就暈倒了。”
“吐血?!她的身體不是一向很好嗎?怎麽會吐血?”
“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畢竟是一個樂隊的,大家相處的時日不短,彼此的感情比朋友深,更像是并肩作戰的戰友,一聽說華穗身體出了問題,大家紛紛摸出手機,有的給她打電話,有的發消息,還有的直接聯系謝經理,向他詢問華穗的情況。
無論是誰,都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聚餐草草收場,大家不知道華穗被送到哪家醫院,無法前去探望,隻能先回下榻的酒店等消息。
不知爲何,沈嘉念心裏有股不安的情緒在湧動。華穗不是因爲痛經嚴重了才被送到醫院的,聽黎黎的描述,她是因爲吐血暈倒了。
竟然是吐血。
就像大家說的,華穗的身體素質不錯,平時樂隊裏也有定期安排體檢,好端端的怎麽會……
“你說華穗她會不會得了什麽絕症啊?”隻有兩個人的房間裏,溫苒挽起頭發,準備去洗澡,腦中閃過這個想法,忍不住問了出來。
沈嘉念正在想事情,有些失神,下意識答:“怎麽可能?”
“也對。”溫苒自我否認道,“她平時壯如牛犢,一周去健身房打卡四次,除了有痛經的毛病,真沒見過她生病,共事好幾年了,連小感冒都沒見她得過。”
沈嘉念說:“她今天就來例假了。”
“你怎麽知道?”
“她來找我借止痛藥。”沈嘉念坐在沙發椅上,手撐着臉,神色肉眼可見的低沉,“本來以爲她吃了藥很快就會沒事,誰知道會這樣。不過,她吐血應該跟痛經沒關系。”
她在坐車回來的路上,把各種可能都想了一遍,還想過會不會是自己給的止痛藥含有什麽過敏成分是華穗不能吃的,心情很是沉重。
溫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手上撐開的皮筋“啪”一下斷掉了,紮起的頭發瞬間散下來。頓了片刻,她裝作無意地問道:“她當着你的面吃的嗎?”
沈嘉念“嗯”了一聲。
“什麽時候?”
“你剛走她就過來了。”
溫苒的臉色倏地變了,心髒一陣突突的跳動,她很想再問一句,是你給她倒的水,還是……
但她不敢問,她怕露出破綻,引起沈嘉念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