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寄忱擡步走了進去,皮鞋踏在瓷磚地面,響起沉悶的回音。他随手将門關上,走廊透進來的光随着門闆閉合而消失,廳内的光線暗了一個度。
頂棚上隻亮着幾盞昏黃的小燈,傅寄忱望着前方的大舞台,沒有演出,也沒有排練,深灰色的帷幕是拉上的狀态。
傅寄忱心頭浮上一抹疑惑,他踏下一級台階,又踏下一級台階,始終沒見到人。
他轉動着腦袋,目光向四周張望,也沒有人走進這裏。
過了片刻,他确定這就是一間空的音樂廳。
難道是沈嘉念弄錯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傅寄忱又往前走了幾步,停在第三排座椅的過道上,從褲兜裏摸出手機,點開微信,給沈嘉念發消息。
指尖戳着輸入法,敲出了幾個字,問她在哪兒,還沒來得及點擊發送,舞台上忽然傳來動靜。
傅寄忱驚了一下,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看向正前方。
方才閉合的帷幕緩緩朝兩邊移開,正中間似乎坐着一個人,因光線昏暗,隻能看到那人身形輪廓纖瘦,懷裏抱着什麽東西。
傅寄忱頓住了,忘了發消息,怔怔地看着那個身影,很快辨認出那是沈嘉念。
一束炫白的追光燈恰在這時亮起,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個身影上,足以令傅寄忱看清,那就是沈嘉念。
她坐在一把木椅上,穿着紅色的裙子,烏發挽起一半,剩下的垂在身前背後,環抱着琵琶。
燈光很亮,照得她的頭發、臉頰、手指、衣服都泛着一層淡淡的白光,那層光好似鍍在她身上,仙氣渺渺,那樣美好夢幻。
傅寄忱看得癡了,一動也不動,手裏握着的手機屏幕暗了下去,直至息屏。
舞台上的沈嘉念微抿着唇,朝台下的男人望了一眼。站在過道裏的男人一身貴氣的純黑色西裝,身姿挺括,氣質卓然,容顔俊美得驚人,尤其是他的眼神,深邃得能讓人沉溺進去而不自知。
沈嘉念心頭小鹿亂撞,需要極力控制才能斂住神思,她清了清喉嚨,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淡然從容一些,可是一開口,嗓音仍然緊澀:“這首曲子是爲你一個人彈奏的。”
記得傅寄忱曾戲言,什麽時候在家裏彈琵琶給他看看,他還說,隻看過她拉大提琴,沒看過她彈琵琶的樣子。
所以,她今天特意準備了一番,租下劇院的一間音樂廳,精挑細選一件漂亮的古風長紗裙,挽起頭發,隻爲他一個人彈奏。
傅寄忱稍稍回了神,視線卻沒從她身上移開,就近坐在了第三排靠過道的那個座椅裏,整個人像是走進了别人爲他制造的一場幻夢裏,沉浸其中。
沈嘉念擡起一隻手,輕輕撥動琴弦,音樂廳内流淌着琵琶音,随着曲調越來越急,傅寄忱的心也被高高捧起,而後,曲調逐漸和緩,他的心又被輕輕放下。
那隻手不像是在撥動琴弦,更像是撩撥他的心。
沈嘉念偶爾擡眸看他,偶爾垂眸看着懷裏的琵琶,一開始還有些放不開,到最後也沉浸其中。
她是造夢的人,也是夢中人。
最後一個音傾瀉而出,沈嘉念手指微擡,離開了琴弦,卻仍坐在那裏,目光定定地與台下的人對視。
傅寄忱站起了身,眼神裏藏着無限深情缱绻,開口說話的時候,語調帶着些微遺憾:“我應該提前準備一束鮮花的,現在可怎麽辦?”
沈嘉念抱着琵琶也站了起來,她在高高的舞台上,看着他,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莞爾一笑,道:“我準備了。”
傅寄忱沒明白:“嗯?”
沈嘉念從舞台側邊的台階轉到後台,再從後台繞出來,就跟變魔術一樣,懷裏抱着的琵琶變成了一束鮮花,是開得正豔的洋牡丹搭配玫瑰。
她把花遞到傅寄忱面前:“鮮花這不就有了。”
傅寄忱掀了掀眼皮,還是沒明白她的意思。他是想在她爲他彈奏完一曲後,爲她獻上一束花,眼下她自己準備了花,讓他有些茫然。
見他許久沒有動作,沈嘉念彎唇笑着把花往他懷裏遞:“你的。”
一臉困惑的傅寄忱重複她的話,尾音微微揚起:“我的?”
沈嘉念沒解釋,隻點了點頭。
直到傅寄忱在鮮花中間發現了一張心形的卡片,食指和中指夾着卡片拿出來,翻到有字的那一面,上面用黑金色的簽字筆書寫了兩行字,字體娟秀,出自沈嘉念之手。
祝傅先生:
生日快樂!永遠快樂!
傅寄忱捏着卡片,認真端詳上面的字,一個字一個字地看。明明是簡短的兩行字,他卻看了很久,看到最後,仿佛不認識這幾個字了。
他終于明白過來,挑起眼梢,看向一身紅衣站在自己面前的妻子,不僅表情詫異,連語氣都是那樣詫異:“這是……你送給我的花?”
沈嘉念鄭重其事地點頭,手指在花瓣上觸碰了幾下:“每一朵都是我精心挑選的,也是我親自包裝的。”
在花店老闆的指導下,她把花包好,親手寫了一張卡片插在裏面。
傅寄忱臉上的表情從詫異過渡到哭笑不得:“怎麽會想起來送我花?而且,哪有女人送男人花的?”
“你不喜歡嗎?”
對着她期待的目光,傅寄忱說不出别的答案:“喜歡。”頓了頓,他補充道,“還有你彈奏的琵琶,我也很喜歡。”
她的一切,他都喜歡。
沈嘉念唇角一點一點揚起,與他對望片刻,開口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服,然後我們去吃晚飯,我訂了餐廳。”
傅寄忱在她轉身的時候,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舍得她換下這身驚豔的紅衣:“你這身衣服挺好看的,穿着吧。”
沈嘉念之前都沒紅臉,現在被他一句話說得臉上的溫度上來了,沒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的臉很紅。她低眸看了眼身上的紅色紗裙,裙擺稍微有些長,快拖到地上,寬大的袖子如雲霧一般飄逸,腰間綁着系帶。
“穿這個去吃飯也太引人注目了。”沈嘉念捂着半邊臉小聲說。
傅寄忱想象了一下,她一進到餐廳裏,所有人的目光投來,凝視着她……他眉心微微一蹙:“去換吧。”
沈嘉念轉過身去,剛走了兩步,再一次被傅寄忱拉住手,他壓着嗓音說:“衣服留着,帶回去穿。”
沈嘉念不知聯想到什麽,本就染了紅暈的臉更紅了。
傅寄忱抱着花站在走廊上等待,沈嘉念去更衣室換衣服。
4号音樂廳的歌劇表演結束,觀衆陸陸續續從前後兩道門出來,不經意間回眸,便留意到了不遠處6号音樂廳外的走廊上,一年輕英俊的男人抱着嬌豔的花伫立在那裏,看他的身影,像是在等什麽人,因他側臉對着衆人,倒沒人認出他來。
甚至有人覺得這幅畫面過于浪漫,忍不住掏出手機,對準他拍了張模糊的照片……
沈嘉念換好衣服,從更衣室出來,斜挎着一隻方形包,抱着她的琵琶,小跑着朝傅寄忱奔來,身前的發絲随着她奔跑的動作揚到背後。
頭發沒做整理,還是之前彈琵琶的樣子,一半的發絲在腦袋一側挽起,一枚小巧的發夾固定,劉海斜梳着,有幾縷垂在耳側。
走到近前,看着懷抱鮮花的傅寄忱,沈嘉念忍俊不禁,好像……是有那麽一點違和感。
傅寄忱知道她在笑什麽,沒有點破。
兩人離開劇院,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沈嘉念望着濕漉漉的地面,握住了傅寄忱沒拿花的那隻手,他被迫停了步子,轉過頭看着她:“怎麽了?”
沈嘉念說:“是我想要給你過個生日,但是,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沈嘉念原本有些高昂的情緒随着這場雨落下來,變得有些低沉,因爲她想起了傅寄忱的身世,他的生身母親在生下他後就去世了。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想過這個生日。
“你在想什麽呢。”傅寄忱一手抱花,一手被她牽住,他騰不出手來撫摸她的臉,便用眼神勾勒她的眉眼,“就像你在卡片上寫的那樣,我今天很快樂。隻要你陪在我身邊,我會永遠快樂。”
瞄了一眼大綱,正文還有一丢丢劇情就可以完結咯!
但是,會有番外……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