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傅先生在你家?”倪一瓊聽出了聲音的主人,由于太過難以置信,想要再一次确認。
“他……”不知怎麽,沈嘉念的腦子裏冒出傅寄忱先前說的那個荒唐的借口,“他家的暖氣壞了,來我家借用餐廳吃個早飯。”
倪一瓊眉心微蹙,她是不是當别人是傻子?
這個小區雖然不是高檔豪華類的,物業也不是吃白飯的,會定期找人檢修各種管道,怎麽可能出現這種疏漏。
沈嘉念也覺得這個理由無法令人信服,頭皮都麻了,索性讓倪一瓊先進來:“東西都在廚房,我簡單收拾了一下,你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她做早餐的時候,順便把廚房整理了一番,倪一瓊帶過來的東西,她都裝進了那個四層的小推車裏。
倪一瓊換上拖鞋進屋,果然在客廳裏看見了傅寄忱。
跟昨晚一樣,男人一副居家閑适的裝扮,黑色大衣搭在沙發靠背上,身上穿着深灰色的高領羊絨衫,領子沒翻折過來,随意地在修長的脖頸上堆出褶皺,面容硬朗英挺,眉眼深邃,看着不好接近。
倪一瓊呼吸略緊,跟他打招呼:“傅先生早。”
“嗯。”傅寄忱禮節性地應了一聲,再無其他的話。
沈嘉念把小推車從廚房推出來,倪一瓊稍稍回神,檢查了一遍,沒有漏掉的:“麻煩你了,幫我收拾得這麽整齊。”
“不用客氣,昨天你給大家烤了那麽多好吃的糕點,還給我做了生日蛋糕,該是我麻煩你了。”沈嘉念說,“我昨晚喝多了,照顧不周,還請你不要見怪。”
“哪裏。”
倪一瓊聽她提起“喝多了”三個字,不免想起昨晚傅寄忱抱着她從廚房出來的畫面,内心酸澀得要命。
“那……那我先走了。”倪一瓊笑,目光依依不舍地望着傅寄忱,“我們以後常聯系。”
沈嘉念送她出門,擔心她推着小推車不方便,一路送她到電梯門口。
倪一瓊回頭看她,欲言又止。
沈嘉念一頭黑長直發垂落在身前背後,面容純淨,沒有一點攻擊性,情緒總是淡淡的,像平靜無波的湖水,不争不搶的樣子。
倪一瓊卻覺得她虛僞得很,是那種笑裏藏刀的人:“你昨晚說傅先生沒有女朋友?”
沈嘉念不明白她怎麽突然這麽問,愣了愣,道:“是啊。”
“也包括你?”
“我不是他女朋友。”
倪一瓊笑了一聲,意味不明:“那他是在追你?”
沈嘉念不語,她說的是事實,她沒得解釋,也不想再撒謊,很心累。
“果然是這樣。”倪一瓊點了點頭,她昨晚回去想了很多,傅寄忱那麽冷漠的一個人,三番四次對沈嘉念示好,除了對她有意思,她暫時想不到别的原因。
“你是不是很得意?”倪一瓊突然問。
沈嘉念眉心輕擰了一下,她從來沒覺得得意,事實上,她昨晚一直在遷就倪一瓊的情緒,怕她尴尬,怕氣氛冷掉,甚至柏長夏爲她鳴不平的時候,她還阻止了她。
她确信自己和倪一瓊以後不會深交,所以在飯桌上把她當作一個客人,稍微維持住表面的平和就夠了。
但人家似乎并不領情。
沈嘉念:“你怎麽會這麽想?”
“你們都看出我的心思了不是嗎?”傅寄忱不在這裏,倪一瓊沒必要再扮演溫婉大方的樣子,臉色冷了下來,話裏帶刺,“你明知道我喜歡傅寄忱,他在追你,你看着我費盡心思讨好他,他卻對我愛答不理,難道不覺得得意嗎?我知道,你們都在看我的笑話。”
“你想多了,我沒笑話你。”走廊裏挺冷的,沈嘉念出來沒穿外套,不想跟她糾纏太久,“他想追誰是他的事,我管不了,同樣的,你想追誰也是你的自由,跟我沒關系。你不要把你的不滿強加在别人身上,從頭到尾,我對你沒有任何敵意,反倒是你在針對我,你自己沒發現嗎?”
沈嘉念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你覺得别人在看你的笑話,說明你自己心裏很清楚,你的行爲不妥。”
倪一瓊瞪着眼,被堵得沒詞了。
她昨晚怎麽會認爲沈嘉念是好拿捏的軟柿子?她真是看走眼了。
半晌,倪一瓊冷笑,像是破罐子破摔:“你最好是真的不喜歡他,不會跟他在一起。”
沈嘉念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被道德綁架了:“我會不會跟他在一起,好像跟别人沒有關系。”
“你不要……”
倪一瓊怒罵的話硬生生止住,她看到傅寄忱從沈嘉念家裏出來了,手裏拿着一條很厚的毛毯,徑直走過來,裹在沈嘉念身上。
“出來這麽久不怕凍感冒?”傅寄忱扯着她的胳膊往回走。
自始至終,他沒看倪一瓊一眼。
倪一瓊氣得胸口疼,摁了電梯,推着推車進去,急中出亂,推車的滾輪卡在了電梯縫隙裏,她猛地一堆,整個推車歪倒,上面的東西噼裏啪啦掉下來。
她蹲下去撿,電梯門開始關閉,她吓得慌裏慌張按住開門鍵,精心盤的發髻散亂,顯得狼狽至極。
不遠處,沈嘉念家的門關上,傅寄忱搓了搓沈嘉念的手臂:“跟她聊什麽,半天不進來,不冷嗎?”
沈嘉念側過身體不讓他碰自己:“你自己招來的桃花影響到别人了,你不知道嗎?”
“什麽桃花?”傅寄忱想了一下,恍悟道,“你說她?我自認爲我的态度已經夠明顯了。”
他都沒跟那位倪小姐說過幾句話,也沒正眼瞧過她,但凡對方有腦子,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
沈嘉念知道自己在遷怒他:“可是人家不明白你的意思,她現在八成恨上我了。”
傅寄忱作勢往出走,并組織好了語言:“那我去找她說明白,我對她沒那個意思,我喜歡的人是住在隔壁的那位冷面冷心的沈小姐,可惜人家對我不感興趣,我能怎麽辦,當然是努力追求她。”
“你有病吧!跑過去跟人家說這個。”
沈嘉念急急忙忙地拉住他的袖子,怕他真的去了,他這人做事向來随心所欲,無所顧忌,倪一瓊聽到這話不得氣瘋了。
傅寄忱順着她拉住他的那股力道轉回身,将她摟在懷裏:“不說清楚你怪我态度不明确,人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去說清楚你又攔着我,你想讓我怎麽辦?”
沈嘉念被他一整個裹進胸膛和臂彎之間,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松開。”
傅寄忱:“先回答我的問題。”
沈嘉念皺巴着一張臉:“什麽問題?”
“你想讓我怎麽做?”
“随便你,你愛怎麽做怎麽做。”沈嘉念兩隻手揪住他的毛衣,“你再不松開我就咬人了。”
傅寄忱沒有被她的話威脅到,眉梢眼角浸滿笑意:“你咬吧。”他壓低了聲音,“你昨晚又不是沒咬過。”
沈嘉念眼睫毛抖了抖,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耳根變得滾燙,他居然還有臉提昨晚的事,他趁她喝醉了酒,意識不清醒,占她便宜,他覺得很光榮嗎?
“你記得?”傅寄忱看到她耳朵紅了,臉頰也有點紅,明明剛才還很正常,“我以爲你忘記了。”
從今天早上在小區下面的花壇邊碰面再到回家,她始終表現得若無其事,他真的被她騙到了,當她斷片兒了。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沈嘉念撇過臉,不與他對視,怕被看穿。
但她不知道,她已經被看穿了。
傅寄忱大掌扶着她的臉頰掰過來,逼她看着自己:“我說錯了,你不是冷面冷心的沈小姐,你隻是裝作冷面冷心。”
他的話就像錘子,一錘一錘敲掉了她努力築建的堅硬外殼。
沈嘉念徒勞地守住自己身上最後一層搖搖欲墜的外殼,語氣多了一絲求饒:“你别說了,放開我行不行?”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傅寄忱不想再退回原路,他看着她的眼,她閃躲的眼神被他盡收眼底。
“你承認你記得昨晚那個吻,我就放開你。”傅寄忱聲音低低的,哄着她,“我說到做到。”
沈嘉念無奈至極,眼睛一閉:“我記得,我記得行了吧,你能放……”
傅寄忱低頭吻住了她,這次是在她完全清醒的時候,她能清晰感知到他嘴唇的溫度和碾磨的力道,溫柔緩慢的,全身上下每根神經都随之酥麻,輕輕顫抖。
嘉念:你再不松開我就咬人了!
傅大: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