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在翡翠天府12号别墅,這幾天沒出過門。今天下午世新樂團的經理人嚴紅來過一趟,待了半個小時就走了。”鄭翼事無巨細地彙報,“今天早上八點,裴先生去了公司,聽手下的人說,他在交接工作。江城這邊的分公司找了新的行政一把手,接替裴先生的位子。另外……”
頓了頓,鄭翼怕影響老闆的心情,語調略微遲緩:“裴先生在辦理去瑞士的簽證。”
傅寄忱沉默了一會兒,望着堆滿煙灰缸的煙頭,啞聲道:“知道了。”
鄭翼等了許久,那邊沒挂斷電話,出于禮節,他不方便先挂,隻能等着。
大概過了三分鍾,鄭翼才聽到老闆的聲音:“繼續守着,有什麽情況及時跟我彙報。”
這通電話終止。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傅寄忱又點燃了一支煙,起身走到窗邊,單手抄兜,看着漆黑的夜幕,今晚的月亮很亮,沒有被雲層遮擋,輪廓清晰。
此時的江城,沈嘉念在看同一輪月亮。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她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落在床上,走過去把床上的手機拿起來,屏幕上是陌生号碼,歸屬地是北城。
沈嘉念遲疑了兩秒,接通了電話:“喂,哪位?”
那邊沒有出聲,她聽到了微微起伏的呼吸聲,蹙起了眉頭:“你好,哪位?是不是打錯了?”
在她準備挂斷電話的前一秒,電話裏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是我。”
沈嘉念呼吸停滞了一秒,她當然能聽出來,那是傅寄忱的聲音,握着手機的手指收緊,她盡量平靜地問:“有事嗎?”
對于傅寄忱能拿到她的手機号碼,她不覺得驚訝。
傅寄忱聲音低沉:“沒什麽事。”
就是想問她是不是打算跟裴澈一起出國,遠離這片有他的土地。從此以後,他再想探聽她的消息,隻能隔着比現在遙遠百倍千倍的距離。
當電話被接通,他卻問不出口了。
沈嘉念抿唇,聽着他的聲音,她很難不去回憶那一晚,她從沒發現自己的記性這麽好,每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呼吸的頻率。
沈嘉念閉上眼:“沒什麽事的話就挂了吧。”
“沈嘉念。”傅寄忱卑微道,“你真當我們之前的感情不存在了?”
他們還有過一個孩子。
這三天裏,他每每想到,心痛到什麽都做不了,滿腦子都是她。不是她美好的樣子,是她躺在手術台上的樣子。那樣的畫面他沒見過,全靠想象,想得越具體,他的心就越痛,陷入了死循環。
說好了不再強迫,給她她想要的自由,當她真的不在他的視線裏,他又後悔了。
雷厲風行的傅寄忱變得優柔寡斷,止步不前。
沈嘉念把電話挂了,心卻久久平靜不下來。
手裏的手機又一次響起,她看都沒看,接起來後呼吸急促:“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都已經放她離開了,不能徹底一點嗎?
“呃,嘉念,你在說什麽?”柏長夏的語氣有點傷心,嘉念竟然讓她不要再給她打電話了。
她不打算要她這個朋友了嗎?
沈嘉念把手機拿到眼前,看清來電顯示是“柏長夏”,她揉了揉額頭,被傅寄忱氣糊塗了。
“不是說你。”沈嘉念穩了穩情緒,換了一種語氣,“我剛沒看來電顯示,以爲是别人打來的。”
柏長夏知道她從雲鼎宮苑離開了,回到了江城,于是順着她的話猜測:“你以爲是誰打來的,傅寄忱?”
沈嘉念轉移話題:“你打電話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還說呢,你是不是忘了我國慶節結婚啊。”柏長夏歎氣,“我今天去挑敬酒服都沒人給我掌眼,我未婚夫的眼光真的不行,他挑的我都覺得不好看。過幾天還要挑伴娘服,你總該來吧。”
柏長夏結婚是大事,沈嘉念不想她留有遺憾:“你說哪天,我過去。”
她現在自由了,想去哪裏去哪裏。
柏長夏發出“嘿嘿”的笑聲,被她的幹脆利落打動:“有你這句話我心裏就踏實了。那我們說好了,到時候你再陪我挑一下敬酒服,我今天沒挑好。”
沈嘉念答應了她。
柏長夏猶猶豫豫地問:“你和傅寄忱……”
“都過去了。”沈嘉念說,
柏長夏有點惋惜,他們以前感情那麽好,不過她也能理解嘉念,她都不記得了,感情這種東西是日積月累的,不是靠别人說幾句話就能擁有的。嘉念從前對傅寄忱的感情不就是一點點積攢的嗎?
不能要求她在短時間内就愛上那個人。
“那你和裴澈……”柏長夏繼續支支吾吾。
靜默了幾秒鍾,沈嘉念的情緒有些低落:“他準備過段時間帶周阿姨出國散心。”沒打算帶上她。
“那那那……那你呢?”柏長夏震驚得都不會說話了,一直在結結巴巴。
沈嘉念呼吸沉重:“他說,讓我不要再欺騙自己;他說,我對他沒有從前的喜歡了;他說,是我一直以來對他的依賴讓我不願意跟他分開,也可能是三年相處積累的親情讓我離不開他,唯獨沒有愛。”
柏長夏:“是他說的這樣嗎?”
沈嘉念很早之前就感覺出來自己對裴澈的感情不一樣了,她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當裴澈說出來,她覺得好像是他說的這樣,但她又不願意承認。
整個人矛盾又糾結。
“我不知道。”沈嘉念逃避這個話題。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今天樂團的經理人來找我,我打算先忙完十月、十一月的巡演再說。”她之前突然消失,樂團的經理人聯系不上她要急死了,生怕接下來的巡演沒有大提琴手。
等巡演結束,她說不定就找到了新的方向,不再迷茫。
“好吧,你有什麽需要随時給我打電話。”柏長夏尊重她的一切選擇,還是那句話,傅寄忱也好,裴澈也罷,她開心最重要,“你們樂團的巡演是什麽時候?跟我的婚禮沖突嗎?”
“十月下旬開始,不沖突。”
“那就好。”
兩人聊了些别的,約定好過幾天見。
沈嘉念放下手機,外面恰好響起敲門聲,她過去開門,裴澈回來了,穿着西裝襯衫,手裏拎着一袋打包的食物:“你喜歡吃的那家生煎,我路過看到還有賣的,給你帶了一盒。”
“你不吃嗎?我一個人吃不完。”沈嘉念看他最近幾天忙得早出晚歸,人都消瘦了。
“那……一起吃?”裴澈試着提議。
兩人去了露台,打包盒擺在小圓桌上,一人一雙筷子。
生煎的肉餡兒是帶湯汁的,得先咬一個小口,把湯汁吸出來,不然滋出來,濺得到處都是。
兩人你一個我一個吃完了一整盒生煎,話說開了以後,氣氛就變了。
裴澈遞給她一張紙巾:“聽我媽說,今天樂團的經理人來家裏找你了?”
“嗯,找我說巡演的事。”沈嘉念捏着紙巾,擦了擦沾滿油汁的嘴唇,“過幾天我會去北城,夏夏國慶節結婚,我去幫她挑禮服。等參加完她的婚禮,我會專心準備巡演。”
“柏長夏都要結婚了?”裴澈意外之餘,語氣帶了些許感慨,“我應該去不了,你替我送上祝福。”
沈嘉念問:“那樂團的巡演呢,你也不來看嗎?”
裴澈喉結滾動,在月色下看她的臉:“我可能要缺席了。小念,祝你的首次巡演圓滿成功。”
沈嘉念哽咽了一下,趁眼眶變紅前仰起了頭,假裝欣賞那輪沒什麽特别的月亮。
離别就沒有不悲傷的。
于她而言,裴澈始終是這輩子對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