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偶爾會來公司,以往她總是打扮得明豔惹眼,跟女明星似的,走到哪裏都是焦點。今天的她格外不一樣,頭發、妝容、衣着,包括腳上的鞋。
她記得有次傅羽泠過來,穿了雙定制款的細高跟,黑色帶鑽,腳後跟綁了蝴蝶翅膀一樣的輕紗,被公司裏的女職員惦記了好久。
傅羽泠剛剛進電梯的時候,她有留意,她今天穿了雙白色的平底單鞋,沒有花裏胡哨的裝飾。
大小姐受刺激了?
傅羽泠不知道自己突然變換風格給别人心裏留下了“受刺激”的印象,從電梯裏出來,她輕車熟路地去往傅寄忱的辦公室。
站在玻璃門外,傅羽泠深吸口氣,擡手敲了兩下門,而後,兩隻手握着紙袋的提手,心裏有股難以言說的緊張。
“進來。”
辦公室裏傳出傅寄忱低沉磁性的聲音。
傅羽泠心跳加快,一手推開門,臉上展露出歡悅的神情:“哥哥。”
傅寄忱在審批文件,聽到敲門聲,以爲是宋舫或其他職員,冷不防聽到傅羽泠的聲音,他的視線從文件上擡起來,看向門口。
傅羽泠能感覺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帶着審度,抓着紙袋提手的手指緊了緊,心頭不禁敲起了小鼓,緊張起來。
她努力穩住蕩漾的心神,揚起唇角說:“我在忘仙居打包了飯菜,過來陪你吃午飯。你什麽時候忙完,我等你一起吃。”
傅寄忱神情有些冷,收起放在她臉上的視線,落回面前攤開的文件上,一目十行地審閱:“我在忙,你自己吃。沒什麽事就回去,我等會兒要開會。”
傅羽泠面色微僵,精心準備的一切好像突然之間變成了笑話。
“哪有老闆大中午的開會,你的員工都不用吃飯嗎?”她很快振作,隻當他是爲了趕她走,故意這麽說。
傅寄忱翻過一頁,沒看她,嗓音沉沉:“跨國視頻會議。”
傅羽泠一噎。
想跟他單獨吃頓飯怎麽就這麽難?
上個月傅飛白還說他們兩個在忘仙居吃了頓午餐,聊了些近況,他對她爲什麽不能和顔悅色?
不說傅飛白,單說昨晚跟他一起去酒吧的那個女人,他有時間陪别的女人玩樂,沒空陪她吃飯?
她不信。
“知道你忙,等你看完這份文件,先吃幾口墊肚子行不行?”傅羽泠噘起嘴巴,走到辦公桌前,兩隻手撐在上面,委屈巴巴地道,“哥,我大老遠跑過來,你好歹……”
話音突然頓住,傅羽泠眼眸一眯,視線直直地定在男人的唇角,那裏有個很小的傷口,顔色比唇色深,似乎結了痂。
她不覺得那是磕破的,傅寄忱不是那麽不小心的人,結合昨晚姐妹發給她的那十幾張照片,她很難不猜想,是不是他和那個女人接吻太激烈弄出來的傷。
一旦冒出這種想法,她的腦海裏就控制不住地浮現傅寄忱和那個女人在床上親密纏綿的畫面。
嫉妒像瘋長的野草,在傅羽泠心間肆意蔓延,緊緊裹縛着她的心髒,讓她呼吸困難,痛不欲生。
“說完了嗎?”傅寄忱合上文件,手裏拿着鋼筆,在桌面上點了點,擡眸看向她,“說完了就出去,這裏是工作場合,以後沒事别再來了,閑了就去醫院替一下飛白。”
傅羽泠眼眶都紅了,語氣不自覺帶上了央求:“哥……”
“出去吧。”傅寄忱再開口,是不容置喙的态度。
傅羽泠再怎麽驕縱任性,對他的話不敢不聽,她緊抿着粉唇,一雙眼注視着他,不情不願地離開。
走到門口,她叮囑了一句:“我給你帶來的飯菜你别忘了吃。”
沒有得到傅寄忱的回應。
辦公室恢複片刻前的安靜,傅寄忱擡手捏了捏眉心,沒多久,敲門聲響起,傅寄忱放下手:“進。”
進來的人是宋舫,拿來兩份需要傅寄忱過目的合同,并提醒他二十分鍾後需要開跨國視頻會議。
宋舫剛在走廊上碰見了悶悶不樂的傅羽泠,此刻看到平時吃飯用的那張桌上放着兩個牛皮紙袋,便多問了句:“還用給您訂午餐嗎?”
“照常訂。”傅寄忱點了下鼠标,息屏的電腦亮起,“那兩袋東西你拿去處理了。”
“好的。”
宋舫拎起牛皮紙袋出了辦公室,往袋子裏瞅了一眼,全是忘仙居的招牌菜。他以前給老闆訂過這家的餐,所以知道得很清楚。
老闆讓他處理的意思是要麽扔了,要麽分給其他人吃。
裏面的菜夠三四個人吃,宋舫帶去秘書辦造福同事。
總裁辦公室裏,傅寄忱大緻過了一遍待會兒在視頻會議上要講的幾點概要,然後拿起桌上的手機,打給雲鼎宮苑别墅的座機。
接電話的人是程錦。
“她上午做了什麽?”傅寄忱右手松開鼠标,身體往後仰靠着椅背,閉上眼,給自己片刻休息的時間。
“吃過早飯估計是太無聊了,圍着我打轉。”程錦笑着說,“我就建議她去拉琴,她像是才知道别墅裏有大提琴,很驚訝的樣子。我給她說了大提琴在哪個房間裏放着,之後她就待在三樓沒下來,斷斷續續拉了一上午的琴,十分鍾前才下樓吃飯。”
傅寄忱聽着她的描述,在腦海裏繪出沈嘉念拉琴的畫面,嘴角淺勾。
想到什麽,程錦補充道:“對了,她手上戴的戒指不見了,說是在房間裏丢的,找了好久沒找到,我下午再幫她找找。”
傅寄忱緩緩坐直身體,眼睛睜開:“她手上沒有戒指?”
“沒有。”程錦說,“我看床頭櫃上有一枚,嘉念說她要找的不是那一枚。”
默了片刻,傅寄忱說:“要是找到了,直接扔馬桶裏沖走。”
程錦張着嘴,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傅寄忱挂了電話,剛準備把手機放下,鈴聲響了起來,他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傅飛白打來的電話。傅寄忱先擡腕看表,距離開會還有點時間,便接通了電話。
*
下午六點,傅寄忱從公司離開。
瞿漠負責開車,按照老闆的吩咐,先去醫院接上傅飛白,然後回雲鼎宮苑。
傅飛白雙手抱臂,老神在在地靠在寬敞的座椅裏,偏頭看着旁邊一身商務裝、面容冷峻的傅寄忱:“哥,你這段時間在忙什麽?沒怎麽見你回老宅。”
聽家裏的保姆阿姨說,因爲徐家千金鬧出的醜聞,那天中午傅寄忱被爺爺叫回老宅吃了頓飯,但他那天不在,沒跟他碰上。
他們兄弟倆上次一起吃飯還是在上個月中旬。
今天中午他主動給傅寄忱打電話,沒别的事,就是想跟他約飯,順便想辦法旁敲側擊他和那個女人是什麽關系。
傅寄忱說沒時間跟他吃飯,傅飛白清楚他工作繁忙,管理偌大的集團不容易,想說沒時間就算了,下次再約。
誰知傅寄忱話鋒一轉,說他要是不介意,晚上跟他回雲鼎宮苑吃。
傅飛白當然不介意了,他哥在雲鼎宮苑的别墅他至今沒去過幾次,有機會過去吃飯,他自然不會錯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傅寄忱昨天夜裏胃難受了半宿,沒睡好覺,今天忙了一天,此刻難掩疲憊,聲音倦懶道:“忙着公司裏的事。”
傅飛白揣着明白裝糊塗:“隻有工作,沒有别的?”
傅寄忱看着他:“還有什麽?”
“比如……”傅飛白咳嗽了一聲,正經道,“感情方面。”
擱平時,他會盡量避免在傅寄忱面前提感情方面的話題,怕觸及他的傷心事。今天見到傅寄忱,覺得他哪裏變得不一樣了,看起來好像沒那麽有距離感,溫和了許多,所以他就不怕死地提了。
傅寄忱心情不錯,神色自然和悅,嘴上卻沒坦白:“管好你自己的事。”
雲鼎宮苑到了,傅飛白下車後好奇地打量四周,花團錦簇的景象,不像是傅寄忱獨居的住處。
“花園裏怎麽還有秋千?”傅飛白詫異道。
傅寄忱沒搭話,提步上台階。
他早上走的時候沈嘉念還沒起來,一天沒見到她,格外想念,所以他才說沒時間跟傅飛白在外面吃飯,想早點回來見她。
傅飛白跟着傅寄忱進屋,沒來得及換鞋,先瞧見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的女人,眨巴了下眼睛,心道,這下不用旁敲側擊了,事實就擺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