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機前,他給瞿漠撥了通電話,通話時間十分鍾,安排他去調查沈嘉念這幾年在江城的經曆,事無巨細,他全部要知道,越快越好。
瞿漠做這些事有經驗,也有門路。
18号上午,瞿漠已經搜集到一些信息,訂了兩張北城到江城的機票,同行的人是鄭翼。
一聽說有沈嘉念的消息,鄭翼二話沒說答應過來幫忙。當年,他是傅先生指派給沈嘉念的司機兼保镖。沈嘉念出事後,他繼續留在傅先生身邊做事,對于三年前的事,他始終覺得自己有一部分責任。
中午十二點左右,兩人抵達江城,熱浪席卷而來。
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去酒店跟傅寄忱會合,而是打車前往江城第一醫院。
瞿漠目前掌握的消息是沈嘉念當年出車禍後被送往江城第一醫院治療,具體情況要等到了醫院才能知曉。
鄭翼昨晚熬了個通宵,此時還很精神:“沈小姐真的還活着?”
他數不清這是第多少次跟着瞿漠調查與沈嘉念有關的線索,每次都是無功而返,他很難不懷疑這次也一樣。
瞿漠心裏有數,嘴上卻沒有把話說得太滿:“八成錯不了。”
過去三年,查不到沈嘉念的消息,多半是因爲裴家那位公子暗中操控。裴氏如今明面上的掌權人是裴澈的舅舅,背地裏運籌帷幄的人恐怕是裴澈本人,以裴氏的财力和人脈,想要藏起一個人輕而易舉。
江城第一醫院素來與裴氏有醫療合作,他們此次想拿到沈嘉念的病曆大概不會順利。
出租車停在江城第一醫院大門口,兩個人分别從兩側下車。
瞿漠單肩挂着一個黑色背包,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裏,打電話給院長秘書,說明來意——代表君山集團跟醫院談合作。
秘書請他稍等,院長馬上過來。
今天是周日,眼下又是午飯時間,瞿漠不着急。
等了半個小時左右,院長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君山集團赫赫有名,對方主動提出合作,不管是哪方面的合作,機會都不容錯過,怠慢不得。
院長在電話裏交代過秘書,讓她把人請到會客室,他稍後就到。
推開會客室的門,院長扶了扶快要從鼻梁上滑下去的眼鏡,看清裏面的人,是兩個西裝革履、身材健碩的男人,通身不好惹的氣息,不像是來談合作的,更像是來找事的。
院長緩了口氣,微笑着詢問:“恕我眼拙,不知二位在君山擔任什麽職務?”
見到管事的人,瞿漠不裝了,直接道明來意,連一句鋪墊也沒有:“三年前,跨江大橋發生一起重大車禍,重型貨車撞上出租車,導緻兩死一傷,還有一人下落不明,院長該知道我說的是誰。”
此言一出,院長心下駭然,表情尚算鎮靜:“你想說什麽?”
“據我所知,沈嘉念出車禍當晚被人送來貴院接受治療,我們忱總十分感謝貴院的醫生不遺餘力救了沈小姐的命,現在,忱總需要知道沈小姐入院以來所有的病曆,希望院長行個方便,不要鬧得彼此不好看。”瞿漠自認說的話夠客氣了。
畢竟是有求于人,他也不想引發矛盾。
院長定了定神,搬出大衆熟知的規定:“我不知道這位先生怎麽稱呼,想必應該清楚,在未取得病人的授權之前,我們沒有權利把病人的隐私透露給他人。”
誰曾想,瞿漠表情松動:“這麽說,沈嘉念确實在貴院接受過治療。”
院長“咕咚”吞咽了下口水,後知後覺,自己被繞進去了。
病人的隐私确實不能告知其他人,但當年院方與裴先生有協議在先,連沈嘉念曾在這裏就診的消息都不能洩露出去。當初給沈嘉念做過手術的醫護人員都被一再叮囑,絕不能對外提及。
“我想請教一下院長,貴院聯合一個外人藏起病人,不讓病人的情況被家屬知曉,這究竟是什麽道理?”瞿漠冷靜道。
院長臉色驟變:“這……”
裴先生和沈嘉念在法律上确實沒有關系,沈嘉念做手術,按規定該通知她的家屬到場簽字,是裴先生說沈嘉念已經沒有家屬在世上,再加上她當時危在旦夕,隻能視情況變通。
“看來裴氏的少東家許了貴院不少好處。”
瞿漠不緊不慢地道出自己的猜測,目光冷冷地盯着冒了一頭汗的院長。
*
從第一醫院出來,已經過了兩點,瞿漠擡手招來一輛出租車,前去酒店。
途徑翡翠天府别墅區,瞿漠往外看了一眼,高大闊氣的石門上纂刻着“翡翠天府”四個大字,從栅欄縫隙可窺見一片蔥郁的綠化。
他昨晚查到的資料顯示,沈嘉念目前住在這裏,跟裴澈一起,還有裴澈的母親。
瞿漠收回視線,聽到邊上的鄭翼惱火道:“這下怎麽辦?那個李院長怕歸怕,腦筋倒是硬得很,死活不肯通融。”
他們沒拿到沈嘉念的病曆。
院長吓得面色灰白,冷汗直冒,還是一口咬定,除非是患者本人,或是患者委托的代理人,其他人一律無權查看病曆。如果是患者的家屬要查看,需要提供相應的關系證明。
“先回酒店吧。”瞿漠搓了搓臉。
老闆讓他調查沈嘉念,他也不是一無所獲,知曉沈嘉念的住址,一切都好辦。
兩點多是一天裏太陽最強盛的時候,日光照在酒店門口的噴泉池上,折射出無數刺目的光點。
“到了。”出租車司機提醒了聲。
瞿漠下車時對鄭翼說:“你去休息,我找老闆彙報。”
鄭翼颔首,拿身份證到前台開了間房。
傅寄忱住在總統套房,昨天晚上就到了。瞿漠乘電梯上來,站在套房門外,嘴巴呼出長長一口氣,擡手敲門。
聽到裏面傳來回應,他握住門把推開。
套房的客廳寬敞明亮,傅寄忱伫立在落地窗前,修長手指間夾着一支點燃的香煙,背影挺括孤絕,像極了當年剛得知沈嘉念出事那會兒的他。
瞿漠記得也是在這家酒店,落地窗外正對着崧漓江的滾滾江水,傅寄忱站在窗前沉默地抽煙,一根接一根,煎熬地等着沈嘉念的消息。
常道“物是人非”,細細想來,有些東西其實沒變。
瞿漠取下肩上的背包,掏出幾頁資料交給傅寄忱:“這是一晚上能查到的所有關于沈小姐的消息。”
傅寄忱拇指和中指捏着煙蒂,食指輕點煙身,一截煙灰掉落在腳邊。他伸手接過薄薄幾張紙,原本一目十行的閱讀能力,現在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生怕錯過什麽。
瞿漠提煉出重要的幾條跟他說明:“沈小姐當初被裴澈送到江城第一醫院治療,應該跟醫院達成了某種協議,封鎖了消息。全院上下除了給沈小姐做過手術的醫生,其他醫護人員連她的名字都沒聽說過。下飛機後,我和小鄭去了一趟第一醫院,院方态度堅決,不肯透露沈小姐的病曆。裴澈曾帶沈小姐去美國待了近八個月。沈小姐目前住在翡翠天府12号别墅,與裴氏母子一起。五個月前,沈小姐加入世新樂團,擔任首席大提琴手。上個月應邀參演電影《命中旋律》,飾演了一個配角。還有……”
說到這裏,瞿漠停頓了下,面露猶豫。
傅寄忱翻到最後一頁,紙上的文字與瞿漠欲言又止的聲音重疊:“裴澈預訂了KAIWEN品牌的婚紗,明天上午帶沈小姐去試婚紗。”
指尖一痛,傅寄忱垂下眼,原來是被煙蒂的火星燎到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