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手機上查過瑞士最近的天氣狀況,除了必需的商務裝,日常穿的衣服更貼合當地的氣溫。
沈嘉念蹲在攤開的行李箱旁,開口問:“你要在那邊待多久?”
“視情況而定。”傅寄忱給不了準确的回國日期,隻能跟她保證,“我會盡快處理完事情然後回來。”
沈嘉念手裏拿着一個灰格網狀的洗漱包,站起身看着他:“事情很嚴重嗎?”
生意上的事她不懂,單從他大半夜緊急出國來判斷,應該是有些棘手的。
傅寄忱伸手摟住她的腰,将人攬在懷裏,手掌在她脊背上來回摩挲幾下:“别擔心,再大的困難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他這一趟過去,不僅要解決公事,可能還得處理一些私人恩怨。
沈嘉念當然不懷疑他的能力,能坐上他這個位置,手段和頭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沒再過問工作上的事,沈嘉念話題一轉:“我送你去機場吧。”
傅寄忱低下頭,好整以暇地瞅了她一會兒,忽而笑開:“舍不得我?”
以往他問類似的問題,沈嘉念要麽當沒聽見,要麽胡亂搪塞,從來沒正面回答過,這一次,她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嗯,舍不得你。”
傅寄忱做好了她會口是心非否認的心理準備,沒料到她承認得這麽幹脆,一時竟有些怔愣,回過神來,心底充盈着溫暖,慢慢在臉上反應出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他摟在她腰間的手加重力道,像是要把她抱進身體裏,下颌蹭着她的脖頸,聲音低緩道:“時間太晚了,留在家休息吧。”
淩晨兩點多的航班,正是深度睡眠時間,她去機場送完他再回來,差不多三點,睡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明天一早不是還要到闫秋生那裏學琴,能起得來?”傅寄忱補充了一句。
沈嘉念在他懷裏緩緩擡起頭,下巴磕在他的胸膛上,語氣是難得的任性:“我可以打電話給闫老師請一天假。”
說完這一句,她想到什麽,眼神倏然一暗,或許不是請一天假,是永遠請假。
既已決定離開,闫秋生那裏她肯定不能再去了,一想到要辜負他的教導,心裏不是不惋惜,可她别無選擇。
傅寄忱雙手捧起她的小臉,溫聲問:“确定要去?”
沈嘉念擡起兩隻手覆蓋在他寬厚的手背上,眼神依舊那麽依戀,不再掩飾自己對他的感情:“你不讓我去,我就打車偷偷跟過去。”
傅寄忱被她耍無賴的話逗得彎起嘴角,些許無奈地捏了下她的鼻尖。
兩人磨磨蹭蹭整理完東西,坐在沙發裏休息,順便看電視節目,沈嘉念抵擋不住困意的襲擊,眼皮逐漸往下耷拉。
她強撐着精神,不讓自己睡過去。
傅寄忱暗暗觀察了她一會兒,大掌摟着她的肩膀輕拍了兩下,發話說:“困了就去睡,等會兒我叫醒你。”
沈嘉念不太信任他,腦子裏想着,他肯定是想等她睡着以後悄悄走掉,她打着哈欠嘴硬道:“我不困。”
傅寄忱看着她孩子氣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以前怎麽沒發現她有這麽黏人的一面:“沒騙你,離出發還有一個多小時,夠你睡一小覺。”
說着,他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
失去嘈雜的背景音,别墅裏顯得空曠安靜,特别是在夜晚。
但是,因爲有他在身邊,讓沈嘉念感到無比安心。
下午跟魏榮華交談過後,她就已經做出了決定,現在想起來,仍然有些迷茫,不知道離開他自己能去哪裏。
世界那麽大,好像沒有她的容身之所,即便有,也不會給她這樣安穩的感覺。
沈嘉念一隻手攥住他身上的衣服,輕輕閉上眼,大腦思緒紛亂,想到從前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第一次見面,是在酒店的電梯裏,她被尹書瑤拉扯,不小心撞到了他,他那時漆黑的眼眸裏含着戲谑,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這位小姐,跟人道歉就這态度?
那時候,她哪裏會料到自己在不久的将來,會和他産生這樣深的羁絆。
他強勢、霸道、不講理、獨斷專權,卻也溫柔、耐心、體貼、細緻,就是這樣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她的心,讓她再難忘卻。
十八歲時的心動是青澀懵懂,二十二歲時的喜歡是刻骨銘心。
傅老先生壽宴那晚,傅寄忱帶她回老宅,她從傅建芳那裏得知他留她在身邊的目的,曾懷疑過他别有用心,卻從來沒問過他。
她安慰自己,從一開始就是交易,是真情還是假意沒那麽重要。
後來,在日常相處中,她越來越确定,傅寄忱對她不是虛情假意,他是喜歡她的,他對她的感情或許比她自己以爲的還要深刻。
這就夠了。
沈嘉念指尖用力,攥緊了手掌心裏的一片衣料,他越是對她真心,她越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讓他左右爲難。
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傅寄忱感覺到腰間的襯衫收緊,低頭一看,沈嘉念淡粉的唇瓣微微抿着,眼睫在輕顫。他還以爲她睡着了,原來沒有。
他溫熱的指腹撫了撫她的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不知道爲什麽,他心裏冒出一股說不出來的奇怪的感覺。
*
十點半左右,瞿漠來到雲鼎宮苑,接傅寄忱去機場。
沈嘉念在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睡着了,眉心還蹙着,夢裏都是不安。傅寄忱确實想趁着沈嘉念睡着,把她抱到床上,然而他身體一動,她立刻就驚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咕哝一聲:“要走了嗎?”
傅寄忱圈着她的腰,低聲哄勸:“要不就留在家裏睡覺。”
沈嘉念從他懷裏坐起身,擡手揉了揉臉頰,促使自己快速醒神:“先送你去機場,然後我再回來睡覺。”
傅寄忱拗不過她,隻能聽之任之。
他一手牽着她,另一手提着出差常用的那隻銀灰色行李箱,走進電梯。
行李箱的提手上貼了一沓标簽,都是之前出行的痕迹,沒有撕掉。
兩人一起出了門。
瞿漠下車幫忙放行李箱,看到陪同在傅寄忱身邊的沈嘉念,沒有太意外,上一回老闆出國,她也是去機場送機。
轎車行駛在繁華的街道上,夜裏依舊車水馬龍,跟過去無數個夜晚沒有什麽不同,但沈嘉念心裏清楚不一樣。
這或許是她和傅寄忱共同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彌足珍貴。
沈嘉念轉頭看着傅寄忱的側臉,視線從他精緻的眉眼移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削薄的唇、線條流暢的下颌,微微凸起的喉結。
那樣專注地凝視,仿佛要把他的樣子深深地纂刻在心間。
傅寄忱餘光瞥到她的目光停在自己臉上,扭過頭來與她對視,英俊面容流露出溫柔的笑意,攥住她的手擱在自己腿上:“不困嗎?”
沈嘉念搖了搖頭,之前很困,現在一點也不。
她從他掌心裏抽出自己的手,傅寄忱正有些疑惑,下一瞬,她傾身靠過來,雙手抱住他勁瘦的腰,臉頰貼在他懷裏,感受着他的體溫與心跳。
傅寄忱猝不及防,被她親昵的舉動弄得一愣,手臂順勢環住她的身子:“今天是怎麽了,變成橡皮糖了嗎?”
他說話時,嗓音低沉,裹挾着無限缱绻的深情。
沈嘉念沒有否認,嗯了一聲,承認自己是橡皮糖,手臂收緊,更用力地抱住他。
她盼望着晚一點到機場,再晚一點。
可時間不由人,不斷地流逝,機場終究還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