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淨身高一米六六,穿上高跟鞋剛好一米七,因骨架纖小,穿着身旗袍,走起路來聘聘袅袅。
傅寄忱眼底略深,攥着她手腕往自己懷裏拉了一把,讓她站在他腿間。
打開深藍色的絲絨盒子,整套珍珠飾品在燈下流轉出瑩潤的光澤。傅寄忱取出項鏈繞過她白皙細膩的天鵝頸,摸索着扣上鎖扣。
而後,拈起一顆珍珠耳釘,傅寄忱微微偏頭湊近,細細的針穿過沈嘉念的耳洞。
唯恐弄疼她,他動作格外細緻小心。
沈嘉念指尖生出一絲酥麻感,蜷了蜷。
“疼嗎?”傅寄忱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頗爲生疏。
沈嘉念屏了屏呼吸,聲音輕若羽毛:“不疼。”
終于戴好了一隻,傅寄忱松口氣,拿起另一隻。沈嘉念心髒跳得快要超出負荷,擡起手作勢從他手裏拿走耳釘:“我自己來吧。”
傅寄忱躲開她的手,用胳膊肘擋了下:“偏頭。”
沈嘉念隻好垂下手,側過腦袋,另一隻耳朵對着他。
傅寄忱有了些經驗,很順利地戴上了第二隻耳釘。兩隻手按在她肩頭,細細打量着她,旗袍領口的茸毛托着她精緻的小臉,襯得她如玉雪一般。
待他欣賞夠了,沈嘉念坐在梳妝台前打扮。
考慮到有長輩在,她化了個清淡如白開水的妝容,隻在眉毛和唇上多花了點心思。爲了搭配旗袍,描了兩彎細細的柳葉眉,唇瓣是飽和度很低的桃色。
瞿漠在車裏等着,瞧見大門打開,光亮照到門廊下,從光裏走出來兩個人,正是傅寄忱和沈嘉念。
沈嘉念挽着傅寄忱的手臂。
一個穿深黑西裝,一個穿着素雅的旗袍,十分登對,像極了民國時期的電影畫報。
瞿漠拉回神思,從車裏下來,打開後座的車門。
沈嘉念先上車,傅寄忱随後,坐在她身邊,西褲口袋裏突然掉出來一樣東西,落在真皮座椅上“啪”一聲響。
傅寄忱低頭瞄了一眼,拾起來的那一刻,他才想起這是給沈嘉念準備的,于是拉過她一隻手,把東西放她掌心裏:“自己戴上。”
“這是什麽?”
沈嘉念看清手裏是一串珠子,主體是綠色玉珠,點綴了四顆紅瑪瑙,吊墜是一隻蝴蝶形狀的玉佩,玉佩底端分出兩縷穗子,串了小米珠。
“壓襟。”傅寄忱一雙長腿交疊,看着她道,“挂在旗袍盤扣上。”
沈嘉念稍稍一想,似乎有見過别人穿旗袍的時候,在盤扣上挂裝飾物,再細看手裏的珠串,确實有一截短短的繩扣,剛好可以挂在盤扣上。
她戴好以後,轉頭看身邊的男人。
他伸手過來,幫她調整了一下蝴蝶玉佩底下的穗子。
沈嘉念問他:“你定制旗袍那一晚是不是算好了今天?”
要不然,不可能準備得這樣齊全,就連她今天盤發用的簪子都是他拿給她的。是一枚複古的銀簪,雕刻成祥雲的圖案,中間嵌了一塊平安鎖樣式的玉。
傅寄忱隻是笑笑,也不回答。
沈嘉念就當他是默認了。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由繁華熱鬧的街道開到一條僻靜的路上,兩旁種植着高大的楓樹。冬去春來,一場春雨過後,樹上冒出新綠,在黃昏落盡、夜幕降臨的天色裏并不十分明顯。
再往裏開,便是傅家老宅的正門,古典氣派,守衛森嚴。
因着今日是傅老先生的八十歲壽辰,宅院内外燃着明燈,如白晝般通亮,也讓這座到處布滿回廊亭台的宅邸沒那麽陰森。
車子開到正廳門外的台階下方,緩緩停穩。
沈嘉念這一路神思遊離,未曾察覺自己的掌心一片濡濕。
忐忑的心在此刻達到頂峰。
手蓦地被握住,一絲清涼注入掌心,沈嘉念擡眸看着手的主人,他眉目清潤沉穩,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下車了。”
沈嘉念另一手稍稍提了下旗袍的下擺,高跟鞋落到地面,下了車。
傅寄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彎處,帶着她拾級而上,來到正廳前,推開門,屋子裏的歡聲笑語一瞬傳進耳朵。
撲面而來的熱鬧氣氛。
雖是家宴,并不全是家裏的人,與傅家關系較爲親近的幾家會派人前來祝壽。
“我瞧瞧是誰來了。”說話的是周至臻,一手攏了攏西裝前襟,轉過拐角,“傅大,你怎麽比我這個客人還來得晚,不像話了啊……”
一個“啊”字拖了尾音,隻因他瞧見傅寄忱帶了女人回來。那個女人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沈嘉念,驚得他下意識擡了下眼鏡。
“阿臻見鬼了嗎?說話怎麽變了調子。”傅建芳嗑着瓜子,掩唇一笑。
待到傅寄忱與沈嘉念走到衆人視線裏,正廳裏陡然一靜,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魏榮華的表情難以用言語形容,心髒都險些停擺,傅寄忱瘋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他竟把外面的女人領回家裏來!
傅羽泠更甚,精心塗抹的靓麗妝容因臉色難看顯得有些灰白。
傅建芳最先反應過來,丢下手裏的瓜子,站起來扭着腰繞過茶幾,來到兩人面前,熱絡地拉起沈嘉念的手,笑語盈盈:“喲,我看看這是誰,傅大的女朋友吧!早就聽說過你,今兒可是頭一回見,長得真漂亮,跟我們傅大站一塊特般配!”
她臉上的笑意倒不是作假,确實樂瘋了。
傅大這個傻帽兒,放着高門大戶的徐家千金不要,把這麽一個要家世沒家世,要能力沒能力的落魄千金領回來,她能不偷笑嗎?
先前她還怪老爺子偏心眼,給傅大挑了個家世背景那麽深厚的家族聯姻,不是擺明了給他助勢。
人家可倒好,根本不稀罕。
老爺子這會兒不在客廳,要是親眼看到這一幕,不得氣得再度進醫院。
她等着瞧好戲!
傅寄忱拍了拍臂彎裏那隻小手,溫聲給沈嘉念介紹:“這是我姑姑。”
沈嘉念對着傅建芳柔柔一笑。
既已來到這裏,她自然得擺出落落大方的姿态,迎接接下來可能面對的一切場面:“姑姑好。”
總不能稱呼她阿姨,也不能叫她四小姐,畢竟還有比她更小的輩分,隻能随着傅寄忱叫她一聲姑姑。
傅寄忱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唇畔揚起一抹笑,眼眸轉向傅建芳,狀似随意地提起:“我記得上回姑姑說過,我好不容易談一個女朋友,做長輩的總要表示一下。”
傅建芳臉色微變。
哪裏想得到,自己不過信口胡說的話,被他記得這麽清楚,一時間,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你放心,姑姑說話算數,決不食言,等會兒我就去房裏挑一件像樣的見面禮送你女朋友。”
傅建芳哪是那麽容易被打擊到的。
比起傅寄忱惹怒老爺子,她放點血算什麽。
傅寄忱暗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領着沈嘉念往前走了幾步,将正廳裏其餘的人一一做了介紹。
沈嘉念事先對他的家庭成員有所了解,今天到場的幾位公子哥都是傅寄忱的發小,之前一起吃過飯,不算陌生,所以她表現得從容淡靜,跟他們打招呼。
傅寄忱的父親傅政鋆,是老爺子的長子,素來恩威并重,溫和的時候看起來平易近人,一旦發脾氣,那也是威勢逼人。
家裏除了老爺子,他的話語權最大。
面對沈嘉念,傅政鋆倒沒有露出異樣的神情,很平和地接受了,開腔邀請她坐下來吃水果。
傅建芳見他這般做派,不禁暗暗唾棄,大哥真能裝,心裏估計嘔死了,面上還得端出大家風範。反觀他老婆魏榮華,心理素質就遠不如他,臉拉得老長。
傅寄忱沒見着今天的壽星公,問其他人:“爺爺呢?”
“阿臻送了他一對兒古董花瓶,正在書房裏拿着放大鏡愛不釋手地研究細節呢。”傅建芳說話間計上心頭,轉個身上樓,“我這就去叫他老人家下來,古董花瓶算什麽,他的長孫可是送了他一份大禮!”
傅飛白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他這個姑姑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他看了一眼端莊靜坐的沈嘉念,不免替大哥擔憂,爺爺的威嚴向來不容他人挑釁,大哥這一招先斬後奏玩得太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