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一臉爲難:“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請您見諒。”
幾分鍾前,傅羽泠的車開到别墅栅欄門口被攔住,保安表示,傅先生有過明确指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傅羽泠這才從車裏下來,跟保安吵了起來。
随行的保姆是從小照顧她長大的一位阿姨,姓蘇。蘇阿姨擔心她氣壞了身子,溫柔勸說:“小姐,你先别激動,可以給大少爺打個電話。”
“我進我哥的住處還得走程序?真是笑話。”傅羽泠嬌俏明麗的臉上充滿怒意,指着兩名保安道,“你們兩個,明天就給我收拾東西走人!”
蘇阿姨自然站在她這一邊,幫着她跟保安解釋:“這是傅先生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傅先生定的規矩裏肯定不包括自己的家人。你們說是吧。”
“這,我們……”兩名保安一臉菜色。
傅先生的原話是,不管誰來一律不允放行。他們得聽雇主的,旁人說了不算數。
突然瞥見緩緩駛來的奔馳商務,保安像看見了救星:“傅小姐請稍等。”
前路被擋住,負責接送沈嘉念的司機按了下喇叭,擋在門前的幾個人側目看過來,下意識退讓。
保安連忙回到門衛亭裏解了鎖,兩扇黑色雕花鐵栅門緩緩打開。
司機往右打方向盤,從前面那輛白色瑪莎拉蒂的旁邊駛過去,保安隔着車窗提高音量叫了一聲:“沈小姐!”
司機踩下刹車,停在門邊。
靠近沈嘉念那一側的車窗降到底,露出半張姣好的面容,她側過頭看向車窗外,眼神清泠沉靜。
保安搓了搓手,傅先生不在,他們這些人日常也不可能随時聯系到他,隻能跟這棟别墅裏住的另一個主人彙報:“傅先生的妹妹過來了,您看?”
沈嘉念坐在車裏,假裝沒看見傅羽泠,語調平淡地說出事實:“傅寄忱去宜城了,大概要三天後回來。”
她并不想在傅寄忱不在場的情況下,跟他的家裏人有所接觸,尤其是這位傅小姐。
司機不管其他,見沈嘉念升上車窗,一踩油門駛進了别墅。
栅欄門重新關上,将傅羽泠和她的車攔在外面。
傅羽泠一雙鳳眼瞪圓了,難以置信地望着留下一陣尾氣的商務車,臉從白到紅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身上名貴的藍色小香風套裝都在她的臉色映襯下,顯得黯淡了許多。
心髒一霎抽痛,傅羽泠皺起眉捂住心口,臉上的紅急速褪去,轉爲蒼白。
蘇阿姨吓得半死,連忙扔了雨傘,反身從車裏拿起包,掏出一瓶藥,倒了兩粒遞過去,順便拿出保溫杯擰開蓋子。
傅羽泠氣血上湧,用力推開她的手:“我不吃!”
兩粒藥丸滾到地上弄髒了。
“我的小姐,快别使性子了,醫生叮囑過心髒不舒服要及時服藥,不能硬撐。”若是拖下去情況嚴重到要進醫院,夫人那邊她沒法交代。
“痛死我好了。”傅羽泠一手扶着車身,微彎下腰,額頭布滿冷汗,她透過栅欄門的縫隙看向裏面,眼神陰沉,“我倒要看看哥哥是向着我還是向着那個女人。”
蘇阿姨心裏急得不行,好說歹說才把這位大小姐勸上了車,重新倒了兩粒藥出來,看着她服下才長松一口氣。
傅羽泠靠在椅子上閉眼平複,一隻手還緊緊按在心髒處,淋了一點雨,淺栗色的大波浪卷發蒙了一層細細的水霧。
蘇阿姨做事細緻,正拿着幹毛巾小心給她擦拭頭發,輕聲開解:“我們回去吧。保安和那位小姐都說了,大少爺不在北城,咱們改天再過來。”
聽她提起“那位小姐”,傅羽泠臉色更不好了。
她隔開蘇阿姨伸過來的手,不讓她碰自己,低頭從包裏翻出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傅寄忱的号碼撥打過去。
鈴聲響了十幾秒,沒人接。
傅羽泠不死心,咬着唇又打了一遍。
等得快沒耐心了,電話終于被接通,男人低淡沉穩的聲線傳來:“找我什麽事?”
“哥哥。”傅羽泠不複方才的嚣張氣焰,眼淚說來就來,即使隔着電話那人看不見。
她呼吸有些急促,哽咽道:“我在雲鼎宮苑,保安攔着不讓進。還有你女朋友,太過分了,直接無視我,還說你不在,她什麽意思啊,拿這裏當自己的家嗎?我淋了雨,還犯病了,剛吃完藥,可能得去趟醫院。”
她事無巨細地哭訴,倒也沒有撒謊。
本以爲能換來傅寄忱的安慰,誰知他聽完第一句話竟然是:“我确實不在。”
傅羽泠握着手機的手指倏地收緊,她的重點不是這個。
“你去那裏幹什麽?”傅寄忱又問。
“我……我好奇,想看看大嫂不行嗎?”傅羽泠支支吾吾道,“飛白說昨晚跟你們一起吃飯,見到大嫂了,我也想見見,可她那是什麽态度。”
“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就别到處亂跑,趕緊回去。”
傅寄忱那邊傳來紙張翻動的嘩嘩聲,大概是在工作場合,他說完這一句就收了線,傅羽泠倒的一通苦水沒在他這裏掀起一丁點波瀾。
傅羽泠整個人怔住,半晌,把手機從耳邊拿到眼前,看着上面顯示“通話結束”,感覺吃下去的藥沒發揮作用,心髒有越來越痛的趨勢。
她忿忿咬唇,揚手将手機摔了出去,好在車座下鋪了毛毯,屏幕沒碎。
見狀,蘇阿姨也不敢再勸了,安靜陪在她身邊。
*
晚上十點多,沈嘉念沐浴完,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到床上,接到傅寄忱的電話。
“喂。”她後背靠在枕頭上,剛吹幹的長發散落下來,柔柔地垂在素白幹淨的臉頰旁,一手舉着手機貼在耳畔,另一手按在翻開的書上。
男人慵懶的聲音透過電流在她耳邊響起:“睡了嗎?”
他那邊很安靜,顯得他的聲音那樣清晰,連細微的呼吸聲都能聽見,帶着一點綿軟的倦意,不知是累着了,還是喝了酒的緣故。
“沒有,在看書。”沈嘉念垂下眼睫,看着剛翻到扉頁的書。
說完這句,她聽見手機裏“咔哒”一聲輕響,怔了下,旋即想到那可能是按下打火機的聲音。
他在抽煙。
沈嘉念眼前好像投映出他薄唇咬着香煙的模樣,深黑眼眸微眯,緩緩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煙霧,攏住深刻分明的面龐,透着叫人琢磨不透的深沉神秘。
沉默在電話兩端蔓延了一會兒,傅寄忱低聲問:“傅羽泠去别墅了?”
“嗯?”沈嘉念晃了一下神,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回應,“嗯。”
她一時有些心緊,不确定傅寄忱打來這通電話的目的是不是興師問罪,怪她把他妹妹攔在了别墅外面。
也不能說是她攔的,她隻是平靜地說出了他不在家這個事實。
上次她接到傅羽泠打給傅寄忱的電話,對方一上來就趾高氣昂将她羞辱一番,導緻她對她的印象不大好。加之傅寄忱親口透露,他妹妹有先天性心髒病,被家裏人嬌慣着長大的,性情陰晴不定,時常瘋瘋癫癫。
她不想與傅羽泠發生沖突,萬一出了什麽事她負不起責任,索性避免單獨見面。
“别理她,她有病。”傅寄忱吸了一口煙,嗓子被煙霧滾過,聲音變得有些喑啞,“各種意義上的。”
各種意義上的有病?
哪有人這麽說自己的親妹妹……
沈嘉念突然笑了聲,感覺自己挺莫名其妙,她抿了抿唇瓣,當方才的失态不存在。
她那一聲清淺又短促的笑沒逃過傅寄忱的耳朵,他拿開唇上叼着的煙,用兩根手指夾着放進煙灰缸裏,聲音也莫名染上愉悅:“笑什麽?”
“你聽錯了。”沈嘉念擡起按在書上的手,捂住半張臉。
腿上的書自動合上,但沒完全閉合,呈銳角敞開。
*
三天後的下午,傅寄忱從宜城回來。
下飛機後,瞿漠把車開出停車場,往後視鏡裏瞄了一眼,不确定地問:“忱總,回老宅還是?”
“雲鼎宮苑。”傅寄忱捏了捏鼻梁,點了一根煙。
宜城遺留的事徹底解決,不出意外,他接下來會盤踞在北城。雖然至今未去集團總部報到,對于内部的情況,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家裏幾個各自拉攏勢力,在保證集團正常運轉的前提下,争相搶奪那個位置。
他這一回來,估計又是一番動蕩。
“忱總,明隆項目的資料書……”副駕駛座上,祝一瀾扭過頭詢問。
“在家裏,我一會兒拿給你。”傅寄忱掐滅了燃到一半的煙,将車窗開了一條縫隙,任冷風灌進來,吹散淡淡的煙味。
“好的。”
祝一瀾坐正,兩手握着腿上托特包的提手,側頭看着窗外的風景。
不管她當初跟随傅寄忱的動機是什麽,眼前的一切,至少證明她的選擇沒有錯。
她去年從總部離開,随傅寄忱到宜城子公司,地位待遇自然是不能跟從前比,如今又回到總部,傅寄忱提過一嘴,有意讓她以後進營銷部。
秘書做到頭也是秘書,進營銷部就截然不同了,她能靠自己的能力往上爬。
努力工作的目的不就是升職加薪嗎?她好像透過窗外的陽光,看到了屬于自己的光明美好的未來,也慶幸當初沒有在感情上一再執迷不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