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副模樣,不知怎麽擊中了傅寄忱的心,他對跟前一位年逾六十的男人說了聲“抱歉”,彎腰抱起沈嘉念。
“女朋友不勝酒力,我先走一步,有機會再聚。”
眼見傅寄忱步伐沉穩離去,陸彥之一口酒噴了出來,趕忙擦了擦嘴角,拎起椅背上的大衣跟上去。
他還有要緊的事沒來得及跟傅寄忱談,讓他就這麽走了可不行。
傅寄忱抱着姑娘離開宴會廳的畫面,過了許久仍盤桓在諸位賓客的腦海裏。尹書瑤也不例外。
敬了一圈酒,在她有意無意地打聽下,已經弄清楚了那個男人的背景。
他叫傅寄忱,來自北城的勳貴之家,是家族裏這一輩最傑出的人,有望繼承家業。傅氏名下君山集團的産業遍布全國各地,涉及數十個領域,在國外也頗具影響力,不敢想象其管理者在商界的地位如何尊貴。
沈嘉念怎麽那麽好命,一個落魄千金,竟然夠上了金字塔頂尖的人物。尹書瑤隻有安慰自己,這兩人身份懸殊不可能有結果,心裏才會平衡一些。
酒店正門外,瞿漠把車開到台階下,後座的車門敞開。
傅寄忱以公主抱的姿勢摟着人鑽進車裏,車門及時關上,沒有讓裹挾着細雪的寒風吹進來。
“等等我!”
車即将啓動,陸彥之追了出來,跑得太快,發型都亂了。
他繞到另一邊,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解開領帶、脫下西裝,喘着氣對後面的人說:“抱着人還走那麽快,我是真佩服你。”
車子向前行駛,傅寄忱抖開大衣蓋在沈嘉念身上,語調微微低沉:“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有沒有可能是你流連花叢,體力不濟。”
陸彥之一噎。
如果不是有求于人,他得跳起來反駁幾句。
“宜城冬季拍賣會在下周舉行,我想去挑件像樣的物件兒。”多年交情,陸彥之就不跟他拐彎抹角了,“手裏的閑錢都拿去投資項目了,忘了下個月家裏老爺子過生,沒預留給他買壽禮的資金,想找你借點兒。”
傅寄忱沒搭腔。
陸彥之等了等,沒等來預料中的答案,心想傅寄忱不會那麽小氣,不肯借錢給他吧?
他一手扒着座椅靠背往後看,頓時想戳瞎自己的雙眼。
沈嘉念應當是喝醉了,睡得很沉,橫躺在後排座椅裏,上半身被傅寄忱抱在懷裏,腦袋枕着他的臂彎。傅寄忱像是得了什麽新奇的玩具,手指掐了掐她的臉蛋,大拇指的指腹在她嫣紅唇瓣上抹了抹,一點口紅沾上了他的指尖。他有點嫌棄,揩到她臉上,瞧着她白皙的臉頰上多了一抹紅色指痕,唇角上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陸彥之瞬間忘了自己前面說的話,問道:“我一直沒認真問過你,你對沈嘉念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這可是沈嘉念!落魄千金,父母雙亡,背後毫無依仗。傅寄忱是有多想不開,找這樣一個女人。
他承認沈嘉念很美,那張臉放在古代就是傾國傾城,可這世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多得是,傅寄忱的條件擺在那,想找什麽樣的女人都輕而易舉,怎麽唯獨挑中了她?
傅寄忱這才擡起眼眸,分給他一個眼神,道:“我很喜歡她。”
陸彥之被他的回答吓了一跳,眼皮抖了抖,半晌沒說話。傅寄忱此刻的表情太具有迷惑性,他讀不懂:“你說真的?”
傅寄忱反問:“你覺得呢?”
陸彥之反正是不信。
怎麽會有人嘴上說着喜歡,眼裏沒有半分深情。
不管真假,作爲好兄弟,陸彥之都得給他一個警醒:“玩玩可以,千萬别當真。你家老爺子屬意的孫媳婦是徐家那位。”
“你很吵。”
傅寄忱不想跟他讨論這個話題,按下操控闆上的按鈕,升起了擋闆,将車廂隔成兩個封閉的空間。
陸彥之腦補了一些限制級的畫面,嘴角抽了抽:“你悠着點兒啊傅大。”
擋闆有隔音效果,傳到後排隻剩幾個模糊的字音,傅寄忱壓根沒注意聽他說了什麽,想來不是什麽好話。
懷裏的人突然呢喃了一聲,傅寄忱垂眼,視線落在她臉上,秀氣的兩道眉微蹙,許是哪裏不舒服了。
知道她聽不見,傅寄忱還是忍不住說:“酒量不好還敢那麽喝,你不難受誰難受?”
他自己都沒發覺,語氣裏潛藏着一股子親昵寵溺的味道。
酒勁上來,沈嘉念渾身發熱,像泡在溫泉裏,煩躁地扭動起來。傅寄忱在她腿上拍了一把,嗓音低啞道:“安分點。”
沈嘉念扯開了身上蓋得嚴嚴實實的呢大衣,似乎沒那麽熱了,不再亂動,腦袋往他懷裏埋了埋,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喝醉酒很乖,不撒酒瘋不說胡話,安安靜靜地睡覺,露出最脆弱柔軟的一面,像隻溫順的貓,随便摸。
傅寄忱望着她染上酡紅的耳垂,沒忍住,指腹捏了捏,燙得跟烙鐵似的,與他微涼的指尖對比鮮明。
沈嘉念在睡夢中感受到一抹清涼,覺得再舒服不過,一隻手擡起來壓住他的手,輕輕蹭動。
傅寄忱眸色黯了黯,暗地裏舒了好長一口氣。
若不是考慮到陸彥之在前面,沒準兒他真得荒唐一回。
*
是夜,一輛豪車載着新婚夫婦從銀海大酒店出來,目的地是他們的婚房,金月灣一幢四層别墅。
這幢别墅由秦老太太出資,作爲彩禮之一,劃入孫媳尹書瑤名下。
今晚是新婚之夜,小夫妻在這裏歇息,往後是想住在秦家别墅還是金月灣都随他們。
秦藩在婚宴上喝了不少,渾身酒氣,路都走不穩,下車時被尹書瑤和送他們回來的司機扶着進了屋,放倒在主卧沙發裏。
司機:“少夫人,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尹書瑤揮了揮手。司機走後,她臉上立馬浮現一抹不耐煩的神色,望着醉醺醺的秦藩無從下手。
要給他脫衣服擦身嗎?萬一他吐了怎麽辦?
不洗澡的話,他這樣根本無法躺到床上去。
尹書瑤打定主意以後住在秦家老宅,幫着老太太操持家務事,以博得好感,便沒在這棟别墅裏安排傭人,眼下連個幫手也沒有。
不想管秦藩了,尹書瑤煩悶地拿着睡袍進了浴室,想先洗個澡。忙碌了一整天,她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是疲憊的,急需要放松。
熱水澆在身上,尹書瑤閉上眼,婚宴上的事不可遏制地在腦中上演。
今天本該是她一生當中最風光的日子,卻沒想到會是這樣。婚禮結束,一切塵埃落定,她秦家少奶奶的位置穩了,可不知怎麽回事,心裏總有一塊地方不踏實,像是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尹書瑤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許胡思亂想。
她洗完澡出來,秦藩還是那個姿勢,歪躺在沙發上,呼吸沉重,發出輕微的鼾聲。
尹書瑤下樓倒水喝,門鈴突然響了。
十點了,誰會在這個時候登門?
尹書瑤随手把水杯擱在廚房的島台上,攏緊了睡袍的前襟,靸着毛絨拖鞋走到門邊,按了下可視門鈴的接通鍵。
高清的畫面裏出現一個女人的臉。
玫紅色長卷發,妝容妖豔,眼皮上亮晶晶的閃片隔着屏幕都清晰可見。
女人穿着淡粉色吊帶,外面裹着白色皮草,絨毛掃在白皙小巧的下颌處,宛如一隻剛剛幻化成人形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