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歸于寂靜,沈嘉念眨了眨眼,眼眶幹澀酸痛,提醒她哭過一場的事實。
她昨晚跟着了魔似的,沖着傅寄忱發洩了一通,能感覺到他攬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有那麽點安慰的意思。
眼下回想,沈嘉念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才會對着傅寄忱訴苦。
“醒了?”
傅寄忱晨起嗓音有些低啞,打碎了房間裏的安靜。
沈嘉念轉動眼睛,不期然與他對視上,莫名尴尬,一句話沒說,掀開被子下床,躲去了衛生間。
傅寄忱慵懶地靠在床頭,目視沈嘉念關了衛生間的門,身影在模糊的磨砂玻璃門後一晃而過,眼裏有了笑意。
她這是不好意思了?
說實話,她昨晚突然哭鬧起來,将他吓了一跳,他以爲是自己太過分把她惹哭了。聽她斷斷續續訴說一些事,他才知道多半是因爲她那個表妹。
洗漱完,沈嘉念特意在衛生間裏多待了幾分鍾,出來時沒見到傅寄忱,松了口氣。
沈嘉念坐在梳妝台前簡單化了個妝,重點是遮住紅腫的眼睑,想到待會兒下樓要跟傅寄忱同桌用餐,她就生出逃避心理。
能不能暫時避開他?
念頭剛在腦海裏劃過,周容珍就過來敲門,聲音在門口響起:“嘉念,先生叫我來催催你,上班快遲到了。”
“馬上就來。”沈嘉念擱下眉筆,扭頭說了一句。
“那行,我先下去了。”
周容珍沒進來,轉身離去,話音随着腳步飄遠。
沈嘉念磨磨蹭蹭換好衣服到餐廳,傅寄忱已經吃完了他的那份,正跷着腿閑适地翻閱當天的财經報紙。
聽到對面椅子挪動的摩擦聲,擋住臉的報紙往下移了寸許,傅寄忱瞥了她一眼,眼眸裏浮上笑意。
沈嘉念沒看他,埋着頭往嘴裏塞包子,臉頰撐得鼓起來,有點噎,她舀起稀粥喝了一大口,把嘴裏的食物順下去。
傅寄忱抖了抖報紙,發笑:“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沈嘉念嗆了一下,不是他說快遲到了嗎?
門鈴響了,一個傭人過去開門,跟外面的人交涉了幾句,抱進來一個一看便知裏頭裝着什麽東西的白色大盒子。
沈嘉念随意掃過去一眼,頓住了,眼睛瞪圓,盯着被傭人抱在身前的琴盒,瞬間忘了所有的尴尬和不愉快,向傅寄忱求證:“是我的琴嗎?”
這麽快就拿到了?沈嘉念不敢置信。
傅寄忱的聲音從報紙後面傳出,故弄玄虛的語氣:“不知道,你看看。”
沈嘉念放下沒吃完的包子,起身擦了擦手,快走兩步過去,從傭人手裏接過琴盒。
琴盒分量不輕,傭人抱着有些吃力,到了沈嘉念手裏卻好像沒重量。
見她單手輕輕松松拎起,傭人一臉驚奇。
殊不知這是從前的沈嘉念每天背在身上的東西,早就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背着它就跟呼吸和吃飯一樣自然。
沈嘉念在客廳沙發上打開琴盒,是她的大提琴,完好無損地躺在裏面。
她的手指輕輕撫摸過琴弦,有些情緒在心頭翻湧,除了她自己沒人能懂。
“你怎麽辦到的?”沈嘉念扣上琴盒,回到餐廳問傅寄忱。
“以十倍的價格買來的。”傅寄忱輕描淡寫。
沈嘉念倒吸了一口氣,不吭聲了。
三百萬,對從前生活富裕的她來說不算什麽,放在當下卻是天價。昨天到今天,她花了傅寄忱六百多萬。
沈嘉念心情有點複雜,想了想,聲音低低地說:“我以後會還給你的。”
等她拿回淩越集團,她欠傅寄忱的賬會一筆一筆還清,之後就兩不相欠。
*
尹書瑤昨晚給沈嘉念發了好些消息,前面幾條沈嘉念回了,後面的都石沉大海,她一氣之下賣了琴。
她又不傻,既然要賣,當然是賣給出價最高的人。
三百萬,差不多是那條禮服的錢,她完全可以拿着這筆錢去挑一件同等價位的裙子。好看的裙子多得是,她何必惦記沈嘉念試穿過的。
順利拿到貨款後,尹書瑤勉強咽下了昨天在店裏受的氣。
但是,不代表她會就此放過沈嘉念。
尹書瑤在公司忙碌了一天,快到下班時間,她拿起辦公桌上的手機,轉動椅子面朝落地窗。
傍晚的天色接近橘紅,飄着幾朵輪廓清晰的白雲,被窗框攏住,像巨幅油畫。
尹書瑤一隻手擱在椅子扶手上,手指一下一下輕點着,靜默了足足五分鍾,她按亮手機屏幕,給母親胡玉芝打電話。
“寶貝女兒,今天心情好點了嗎?”胡玉芝語調輕快,喜氣洋洋,“我還在酒店挑婚宴上的菜品,你忙完了過來,咱們一起吃晚飯。”
聽到與婚禮相關的事,尹書瑤忍不住彎了彎唇,一口答應:“好啊。”
“對了,你打電話要跟我說什麽?”
“媽,您身邊有人嗎?”謹慎起見,尹書瑤得先問清楚。
她語氣鄭重,聽着很不尋常,胡玉芝斂了斂表情,朝等候在側的經理揮了下手。酒店經理有眼色,輕點頭退出門外,貼心地關上了門。
寬敞明亮的豪華包廂裏僅剩胡玉芝一人,她清了清嗓子:“好了,有什麽話現在說吧。”
“媽,您昨天說要想個辦法把沈嘉念攆出宜城,我贊同。”尹書瑤說,“但這件事您不用管,我自有辦法。”
“你能有什麽辦法?”
胡玉芝閑下來就在想這件事,簡直如鲠在喉,一整天下來,她也沒想到一個可行的辦法。
“您就别管了。跟您說一聲是以防您這邊出手影響我的計劃。”尹書瑤看着落地窗外一點一點暗下去的天色,絢麗的彩霞消失,逐漸被灰暗取代,她唇角噙笑,“您等着瞧好了,保證讓她灰溜溜滾出宜城。”
沈嘉念就是紮進她肉裏的一根刺,遲早得拔掉。
尹書瑤打開手機裏的加密相冊,裏面一組照片就是她的殺手锏,随便一張流傳出去,足夠沈嘉念喝一壺。
她得選一個合适的時機……
不如就趁現在。
沈嘉念痛失心愛的大提琴,不知躲在哪個角落痛哭流涕,這個時候再給她“緻命一擊”,她肯定承受不住,乖乖聽她的話離開宜城,遠離她的世界。
背後有人撐腰又如何?
這種尺度的照片,沈嘉念不可能說給第二個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