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眠挑刺:“華而不實吃不飽。”
“西班牙菜?”
“受不了香料。”
他試探道:“日料呢?”
晝眠毫無留情:“吃了會變異。”
時妄追問:“中餐?”
晝眠淡淡道:“可以接受。”
他像條大狗一樣,微微仰着頭看她,聲音低沉:“現在走吧。”
晝眠冷嗤:“晚上再說。”
時妄實在不明白:“爲什麽晚上?”
晝眠直接告訴他:“沒看南城的校友群吧,在滬城念書的同學約了今晚聚餐。”
時妄忽然有點失落。
晝眠滿不在意地反問:“算不算?”
時妄失落卻回應道:“算。”
晝眠忽然笑了。
時妄溫聲道:“是在笑我嗎?”
晝眠語氣閑閑的:“今晚的不算,你出錢了,我當然要說話算話。”
時妄仰眸看她,樹影在他英氣深邃的眉宇上晃動:“爲什麽?”
晝眠淡淡道:“我怕你覺得捐給孩子們吃午飯不值得。”
陽光和風都從葉隙中洩露,斑駁的光遊弋在她身上,她身負驕陽萬丈,月亮在這一刻像太陽。
時妄明确感覺到自己的心猛烈跳動,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的眼眸很耀眼。
“不會不值,我現在每年也會考察合适的福利院捐贈。”
晝眠愣了一下,卻又覺得很正常:“我知道,做慈善能合理避稅。”
時妄坦然:“不是合理避稅,很多有父母的孩子童年都過得亂七八糟,何況沒有父母照看的孩子,所以我一直都在做這件事,希望他們過得好一點。”
晝眠卻忽然道:“什麽時候開始捐的?”
時妄有一答一:“從我成爲家裏公司的股東,大概高一開始。”
那就是在她喜歡他的時候,那時他是值得她喜歡的。
現在…
晝眠笑了笑:“拜拜。”
晝眠跳下台階,貓貓們也學她跳了一下。
要不是他拽着牽引繩,狐狸精也要跟着她跑。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時妄晚上才再見到她。
晝眠的打扮其實和平常沒有太大區别,但也許是個人風格太強烈,她穿所有衣服都很好看,像街拍的畫報。
墨色的花襯衫,大片大片的濃色花卉碰撞,純白短裙,長靴包着細長筆直的小腿,長卷發波浪起伏。
時妄坐在駕駛座上看着她。
晝眠直接拉開副駕駛的門。
時妄有那麽片刻的心跳加速。
她直接坐在了他身邊,雙腿交疊,低着頭看手機,自然到沒有一點局促。
她第一次坐他的車。
她身上那股妩媚又幽靜的白玉蘭香氣輕輕襲來,在他的個人領域裏留下痕迹。
時妄所有思緒好像都被她的氣息勾着,輕聲找着話題:“爲什麽忽然想去同學聚會?”
晝眠面無表情:“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時妄不解。
而晝眠隻是諷刺地扯了扯唇角。
晝眠忽然開口道:“我可以連你車裏的藍牙吧。”
時妄把自己的退出來:“連吧。”
晝眠連上去,放了首粵語的情歌,叫夠鍾。
她忽然放情歌,時妄覺得車裏的氣息更焦灼了,有些暧昧的沖動在隐隐成流。
成熟的男聲低低響起:
“夠鍾死心了,當你沉默得高調。”
“何事落得這收場,枯死在你的手上。”
(夠鍾在粵語中意爲時間到了)
晝眠耳際好像又聽見了那厚重的鍾聲。
那時是晚自習的課間,所有人聽見本不該在此刻響起的鍾聲,都看向鍾樓之上。
是手執鍾錘的時妄,長身玉立于廣風之下,風吹得他的衣擺和短發都獵獵飛揚。
而李媚在鍾樓之下,感動得落淚,被所有人起哄,豔羨的目光絡繹不絕。
李媚是那個時間出生的,他卡準了每一分每一秒爲她敲響。
敲鍾的原因一傳十十傳百。
被學校最富盛名的風雲學長如此捧起,當着所有人的面,任何一個女孩都會動心。
所有人的妄想變成了她一人的現實。
那個鍾,每年隻會在跨年的時候敲響,而時妄爲她打亂了時間。
那是晝眠最喜歡時妄的時候,她仰起頭,聽着周圍人對另一個女孩的起哄,少有的能正大光明看着他而不會洩露真心的機會,卻是他對另一個女孩的剖白。
他們都在笑。
隻有她眼睛紅着,卻避開視線,仿佛不在意地嘟囔着怎麽還不上課。
這樣明目張膽地告白是太陽的權利,而她這樣渺小的螞蟻,和别人談起他,就是她唯一的告白方式。
隻能看着他喜歡别人。
車停在紅綠燈的路口,時妄看晝眠出神,聲音溫柔:“在想什麽?”
晝眠回神,看向身邊的時妄。
一時間恍然如夢。
而他看着她,讓她有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和親密感。
本來她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碰上,也不可能會有這樣近的距離。
但他卻難以置信地說出了喜歡她。
晝眠卻刺痛自己,似嘲諷地故意開口提醒他:“今天的聚會,李媚會在。”
時妄不解:“哪個李媚?”
晝眠直接道:“十三中的,你說哪個李媚?”
時妄想了好一會兒:“…是十三中話劇社那個嗎?我隻認識這一個李媚。”
晝眠覺得心髒有些壓抑,她打開車窗吹風,也不管他還開着空調。
她看着窗外,短暫的心酸能被風吹幹。
時妄溫聲道:“現在外面下小雨,這樣不冷嗎?”
晝眠沒好氣道:“你管我。”
時妄沒說話了,她以爲他不理她了。
但一件溫暖寬大的外套陡然罩住了她,還帶着體溫和雪松的淡香。
晝眠回頭,時妄轉回視線,啓動車子。
他隻穿着一件白色T恤,是他身上的外套,他沒看她,卻言簡意赅:“别感冒了。”
晝眠卻忽然覺得曾經的自己可憐。
他會喜歡李媚,也會喜歡現在的她,可他不喜歡那個黯淡無光的女孩。
車水馬龍,夜色漸幕,她卻無比孤獨。
曾經的晝眠也無比孤獨。
到了聚餐的餐廳她才勉強回神。
一下車,她就把外套甩回他身上,外套材質有些粗重,她又故意用力,時妄像被打了一鞭子。
時妄直接一把将她拉回來,修長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腕,微微彎下腰看着她,表情卻鎮定,平靜道:“今天又是生什麽氣?”
晝眠和他四目相對,卻像逃避似的躲開他的目光,怕想起那些曾經。
時妄第一次見她不敢看他,他有些不解,卻語氣淡淡:“走吧,外面很冷,别凍着了。”
晝眠背過身,始終比他走得快一步,刻意拉開距離。
一進包廂的門,晝眠一眼看見了李媚,胖了一點,但依舊算是清秀的小美女,她直接和時妄道:“你坐李媚旁邊吧。”
衆人看見晝眠和時妄都倒吸一口涼氣。
晝眠就不說了,誰不知道她現在發個照片都能引起全網一場地震,張琄都被她一張美照拉下神壇,而她還能全身而退。
前段時間短視頻軟件裏都是她那個手語視頻。
讓人不禁心裏唏噓,人家聲名在外,粉絲百萬,同是同學,自己卻差人家這麽多。
時妄是十三中的傳奇人物,雖然他在校友群裏,但誰敢想能和時妄同桌吃飯!
以至于時妄聽話地在李媚旁邊一坐下,李媚撩頭發的動作都不自然起來。
晝眠坐在時妄另一邊,卻把椅子拉開了一段距離。
同學聚會其實也就是聊學校那點事,大家雖然都是南城十三中的,但并不是一個大學,也就在一個城市念書。
大家的注意力其實都在他倆身上,但又不知道怎麽展開話題。
畢竟高不可攀,距離感太強。
心不在焉地聊着其他話題時,果然有人想到了和他們有關的話題,就立刻要把他們拉進來。
“诶,我忽然想起來,晝眠高中的時候不還追過時妄嗎?”
所有人都看向時妄和面色淡漠的晝眠,有些人過得太差,想聽現在這個光鮮亮麗的晝眠不堪回首的往事,卯足了勁兒想奚落嘲笑,找點優越感回來,有些人則是确實記得這回事,想吃當事人的瓜。
晝眠臉色微冷。
時妄還在看手機,聞言撩起眼皮,淡淡道:“誰和你們說她追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