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眠伸手把屏幕按滅,沒有回應對方,也掐斷了時妄的視線。
她看似滿不在意地繼續和衆人談笑碰杯,時妄看着她,忽而覺得和她之間的距離有些遙遠。
晝眠喝得有點多,她撐着腦袋看大家劃拳,她已經很困了,眯着眼睛睡着。
時妄剛想扶住她,她就倒在桌上,而且是最後意識裏要歪向離他遠的那一側。
華晏的信息又跳出來:“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接晝小姐一起去看煙花嗎?”
消息毫無意外地躍入了時妄的視野。
叫她晝小姐說明沒有那麽熟悉,可又約她去看煙花。
追求者嗎?
可他甚至猜不中那個追求者和她之間的熟悉程度。
她呢,對這個追求者是怎麽看的?
時妄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晝眠卻忽然一個激靈起來。
時妄鴉羽般的長睫垂下,眸子凝視着她,低聲道:“怎麽了?”
晝眠卻兩根手指捏着那件衣服扔回給他,然後倒下繼續睡。
時妄忍不住笑了,看着她安靜的睡顔,想伸出手觸碰卻不敢。
他垂着眸看她,周遭聲音都似乎低下去,隻要能這麽看着她就好。
起碼這一刻她是和他在一起的。
現在她太出衆。
她是衆星捧月的月,恰如其分。
月光會流照到他身上,卻不會是他一個人的月亮。
衆人酒足飯飽要散場,發現晝眠喝醉了:“诶,學妹喝醉了,誰知道學妹住哪,咱們給她送回去啊。”
時妄輕輕把她的腦袋扶起來:“我和她住一個小區,我送她回去。”
路迢趕緊道:“别介,你一個人送我們不放心,一起送。”
晝眠卻醒了過來,她拍開時妄的手:“沒關系,我叫我助理過來接我就好了,我在學校門口等一下。”
晝眠打開微信,給最上面的助理發消息,叫她來學校接她。
她拿起自己的包往身上挂,但是好像分不清遠近東西,一直挂不到自己身上,時妄直接接過來替她拿着。
陳淮好像喝得比晝眠還厲害,一直勾搭着鄭星影的肩膀,說要去他宿舍睡覺。
鄭星影無奈,隻能扛起他:“你們的鮮肉月餅,一人半盒,别忘了拿啊。”
時妄提起一盒,背着她的包,要扶着她,晝眠卻推他:“不要你扶我。”
時妄輕聲勸她:“我送你回去。”
晝眠隻是把自己的包從他身上扒下來:“我不要你送我。”
時妄心裏有些酸澀:“爲什麽?”
晝眠終于把自己的包挂上身:“我不想看見你。”
她直接拔腿就走,像是怕沾上髒東西一樣,走到樓下花壇,她莫名又一屁股坐下了。
時妄跟下來:“怎麽又不走了。”
晝眠忽然在路邊哭了。
時妄有些手足無措,蹲下來看她:“怎麽了,怎麽忽然哭了?我不送你了還不行嗎?”
晝眠惡狠狠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錢才是好東西。”
她的樣子太可愛,時妄忍不住笑出來:“好好好,錢才是好東西,那你今年生日想要什麽禮物?”
晝眠睥睨了他一眼:“我想要一口鍾。”
時妄不懂:“鍾?”
晝眠仰起頭,看向國大的鍾樓,就像看見以前十三中的鍾樓一樣:“我要敲得最大力,敲給所有人聽,告訴他們我自己可以敲,不用任何人幫我。”
時妄不懂她的意思,卻忽然福至心靈:“和以前我敲鍾有關系嗎?”
晝眠卻隻是覺得可笑:“無論是鍾還是平安牌,都顯得這麽微不足道。”
時妄輕聲道:“晝眠,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的眼瞳深邃,清風拂動他的墨色碎發:“你還有可能喜歡我嗎?”
晝眠趴在膝蓋上,語氣涼得像從涼水裏渡了一輪的玉:“怎麽老拿以前的事情說事。”
他的白色衣擺随着濃色夜風輕輕拂動:“因爲很後悔,後悔沒有喜歡你,後悔沒有回應你。”
他的眼神濃郁,内裏五味雜陳,又不舍得讓她看見。
晝眠毫不留情:“聽過一句話沒有,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他呼吸微凝。
她擡眼,那雙漂亮又疏離的新月眼落在他身上,坦然面對所有的一切:“我以前的确很喜歡你,你打過性騷擾我的老師,我的确心動過,把你當成英雄,可我現在也是很真切地讨厭你,因爲後來你成了欺負我的那個人,你和他,有什麽區别呢?”
時妄的心似乎被她親手握緊,緊得要流出血來,夜好像也是一瞬間冷了下來。
晝眠絲毫不留情,要一次性斬斷他的喜歡:“我現在不喜歡你了,我會走向更好的人。”
時妄卻忍着心上的酸楚:“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晝眠卻沒有回答。
時妄說一個字,呼吸一次,似乎都會刺痛自己:“能不能對我有一點點餘情,讓我改?”
晝眠卻清清楚楚知道:“你不會改的,你不知道怎麽尊重别人。”
時妄卑微道:“我現在做可以嗎?”
他高傲的脊骨好像慢慢軟下來,認真地看着她:“我有錢,也很聽話,不可以再喜歡我嗎?”
晝眠卻輕聲道:“聽話又有錢的男人多得是,爲什麽要選你?”
時妄明知道會被她刺回來,卻仍舊沉郁地開口:“因爲我喜歡你。”
晝眠想起曾經,隻覺得好笑:“喜歡?”
好廉價的喜歡,沒有幾兩輕重的喜歡。
華晏收到那條“來學校接我”的消息,到國大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晝眠坐在花壇邊上,有個年輕男人半蹲在她面前,認真地聽她說話。
時妄沒醉,清醒得厲害,偏偏是清醒才更清楚得感覺到刺痛,他甯願剛剛喝醉了,他卑微道:“我會聽你話的,不好嗎?”
晝眠直接道:“不好,我很慕強,我喜歡站在金字塔頂尖的男人對我聽話,臣服于我,現在你對我來說,并不是金字塔頂上的人,所以你的聽話沒有用,再聽話也并沒有滿足征服欲。”
華晏遙遙看着她,一雙藍灰色的瞳孔在長眸中定定,仿佛在荒蕪的草原上燃起隐隐火光。
時妄終于敢将之前不敢問的話問出口:“所以你選了山峰,沒有選山脊,對不對?”
晝眠沒有給他留一絲餘地:“不管選不選山峰,以後也不會選山脊。”
(本章完)